说到这个,田父又想起来了,怒问田秉:“你被他打破了脑袋,那你就这样放他走了?你就没想着叫了大家伙一起追?”
田秉低着头,艰难地道:“我被他打晕了,醒过来已经迟了。”
田四叔忙道:“怪我,都是我的错,我没想着这一折,我看到阿秉破了头流了血,人也晕了,张师傅和秋宝又这样,我就只顾着救人,没想到其他。”
田四叔使劲捶打自己的胸口,哭叫道:“大哥,都是我的错,我没本事!”
田父能说什么呢?只能蹲到地上守着张师傅又流了泪:“报官!报官!我不把他狗、日的弄死,我不姓田!”
邵璟上前扶起田秉:“二哥,这也怪不得你,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对方起心要杀人,谁也料不到。我看你脸色不好看,先回去看伤,这里的事交给我处理。”
他又交待田幼薇:“女眷的事和秋宝的事交给你处理。”
“好。”田幼薇刚擦干泪水,新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她索性不擦了,上去抱着张师傅的胳膊大哭。
她是个女孩子,窑场传统不接纳女人,好多手艺都是传男不传女。
所以她虽然喜欢制瓷,喜欢来窑场上东逛西看,其他工匠都是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小姑娘逗着玩,唯有张师傅,一直认认真真地教她。
他经常感叹可惜她不是男孩子,却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是真心疼她。
这么个人,上辈子以痛苦的方式意外身亡,这辈子她还是没能保住他。
“阿薇,有很多事要你去做。”邵璟握住她的肩头,注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有些事男人没法做的,得靠你。”
田幼薇看向谢氏,谢氏朝她投来求助的目光。
谢氏是真慌了神。
张师傅死得不明白,身旁还有个秋宝。
有人说张师傅是为了救秋宝才丢的命,谢氏怕张家人为此生出芥蒂不肯原谅,以后再也不肯给田家烧窑,因此不敢走。
但她心里又确实牵挂着秋宝,还怕田秉有个三长两短,处理普通家事她行,这种大事她真不行。
之前全靠一口气撑着,这会儿看到田父和田幼薇他们回来,她就不行了。
即便让她留下来处理,她也未必处理得好,或许还会出错。
田幼薇轻轻呼出一口气:“娘,您赶紧回家去看看咱家有些什么可以拿来用。”
张师傅死得突然,丧礼需要准备很多东西。
张家只是普通人家,张师傅就是顶梁柱,这一出事,仓促之间肯定拿不出来。
何况张师傅为田家忙了一辈子,又是这样故去的,这丧礼该田家准备。
谢氏是主母,不留下来宽慰张家人,急匆匆跑去看秋宝肯定要招人恨,安排她去做这事儿,正是一举两得。
“我去去就来。”谢氏流着眼泪拍拍张师娘的手,匆匆去了。
邵璟见田幼薇挺明白的,就放心地去安排报官和排查的事。
田幼薇上前扶住张师娘,跟着她一起哭:“师娘,张师傅生前待我和阿璟就像亲生的儿女一样,这以后我们也把您当做亲娘孝敬。”
张师娘捂着脸只是哭,张师傅的几个儿媳、儿子也都哭着不说话。
田幼薇看这情形,晓得张家人心里气是不顺的,田父和邵璟和张师傅的儿子们商量后事,她这里也得把女眷们的气捋平才行,否则之后肯定要出幺蛾子。
她于是更加小心:“你们说说自己的想法,看这事儿要怎么办?”
“怎么办?”张师傅的大儿媳高声道:“你们是主家,人死在窑场,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没钱也没那个本事!”
这话就说得有些冲了。
田幼薇扫一眼张师傅的大儿子,田父正和他商量着,他也听见了,却没有任何表示,显然想法是一样的。
她没和张家的大儿媳妇直接对话,只抱着张师娘的胳膊流泪:“师娘,您想怎么办,听您的,我打小没了娘,小时候跟着我哥到处蹿,您有什么好吃的都记着给我们留一份,还给我们做过衣裳,我心里一直都记着。”
她是真难过,也是真心疼张师傅。
张师娘感受到了,拍着她的背和她一起哭:“你这姑娘有良心,你张师傅没白疼你。”
张家人见状,表情渐渐软了。
田父低了头擦泪,沉声道:“不管如何,老张跟了我一辈子,他的事我管到底!”
半个时辰后,张师傅被抬回了张家。
田秉肿着眼睛忙里忙外把灵棚搭建好,谢氏把田父备下自用的棺材拿出来,又带着人现给张师傅做寿衣,田四叔带了人去采购丧事所需的各样食材、东西。
丧事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邵璟也带着县衙的仵作、差人赶到。
田幼薇不敢松气,趁着仵作查验,把田秉叫到一旁:“有些细节我没问清楚,你为什么会带秋宝来窑场?出事后,你赶到时,秋宝在水边趴着是个什么样子?口鼻浸在水中?还是没有?小虫是在家养伤,白师傅去了哪里?”
田秉大概是因为被打破了脑袋流血太多、又太过自责的缘故,整个人都是懵的,发了会儿呆才答道:“白师傅的老乡有事,请他去帮忙了,昨天下工以后去的,现在还没回来。”
“秋宝是说你们不在家,他不好玩,想来这里和阿俭玩……来了阿俭又没在……怪我太过心软,没有把田柱子的事处理好,纵得他家胆子大了……”
田幼薇止住他:“田柱子的事稍后再说,你接着说秋宝的事,这事儿和四叔家的阿俭又有什么关系?”
田秉道:“四叔经常会带阿俭来窑场的,说是想让他学些本领。我找到秋宝的时候,他在水边趴着,口鼻没浸在水里……啊,这不对!”
他眼睛一亮,叫道:“秋宝是溺水,又是小孩子,耐受不住,不可能他没事,张师傅先出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