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靖声色俱厉,听得幽岚也万分愧疚,自己当日在巫灵谷以剑相逼当真是为难了他,没想到放弃过往竟要如此代价,若时光流转自己绝不会如此任性,只可惜一切已成定局。
“哥哥,我就跟你说实话吧,这次你不收也得收下我,我呢是跟定你了!平日里我和你走得最近众所周知,你太子之位不保,我当然没好日子过。我母亲担心姬皇后秋后算账,说不定又要把我远嫁他国,就早早安排我在路上等你!”元卿说着从案上跳了下来,“没想到等了这么多天,你才来!”
“这么说你来浴水镇有一阵了?”
“嗯,我娘未卜先知嘛,嘿嘿!”元卿说着嬉皮笑脸取下自己的剑坐下来掏出手绢开始擦拭,“父王可真狠心,竟然亲口将你废黜!这大元王朝啊恐怕要完了!”
“胡说!”
元卿也懒得管元靖的一番冷斥:“你可知谁占了你的正德殿?”
“谁啊?不是元冰吗?”
元卿一边擦一边道:“我就说你也猜不到,是元彻!那呆头呆脑的能做太子恐怕也全仗着姬皇后撑腰,要是父王殡天,他蹬上帝位九州诸国肯定是反了!”
元靖万没料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只是如此一来东宫新主不就真成了姬皇后傀儡?眼下元卿也能预料大元王朝未来,而结果必是生灵涂炭,昨日还想着自己偏安一隅悠哉度日,没想到皇庭竟是如此局势,看来佃州注定不是自己永远的家。
匡奚若与姜曲阿买药归来,进门便哎哟直叫,但大包小包从脖子悬到腰自然也是不轻。灵草堂到诡云庄有段距离,若是没有姜曲阿匡奚若还能借着自己的天羽快去快回,省下不少脚力,眼下两个人是同甘共苦走了回来。
一进院姜曲阿便瘫坐花坛,弄月堂的伤者也不去帮忙,心里想的自然是:你们打了人,我们自己掏钱,你出力天经地义,再让步那可是没天理了!
所以个个装作没看见,任凭两人在院里一边流汗一边捶腿,还有不少人在窃笑,也不想想此前哀鸿遍野的景象。
姜曲阿事做到这里她已再不愿把药熬成汤端进伤者手中,一个人脾气不好做累了总是要发火的,眼下她取下脖子上的一串腰包往花坛里一砸,起身便双手叉腰朝后院嚷嚷起来:“小乞丐!出来煎药!”
这小乞丐也只能是玄引,一行人中姜曲阿谁也惹不起,但玄引例外,毕竟他是个无灵废物,揍他他也没法报仇,何况自己于玄引有救命之恩,危急关头抖出来能挡下许多事,玄引动手那可是大逆不道,故而欺负他成本最低。
后院幽岚闻听姜曲阿的嚷嚷声,辞别元靖兄妹拉了小引便去前院帮忙。元靖则心系朝局,毕竟事关九州百姓,便硬留下想要跟去凑热闹的元卿套问旁枝末节。元卿能早早出城背后必有一股力量帮衬,而这股力量必然知晓王宫中发生的一切,眼下元卿是自己与王宫的唯一信息通晓桥梁。
幽岚出门也带出了元卿身上那股别样的香味,顿时让幽岚想到此前玄引在自己生气时提到的一句话:“小引,此前姐带你走时你说香气,是什么香气?”
玄引道:“元卿公主。”
“什么意思?”
玄引道:“那姐姐一来我便闻到一股香气,那香味很奇特,奚若曾说那是王城豪族千金贵妇才能用上的脂粉,那姐姐一来就叫殿下哥哥,敢叫太子哥哥的自然是……”
“所以你早知道她就是公主?”幽岚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拧了把玄引耳朵,“那你还跟我走?”
玄引捂紧耳朵心里直呼冤枉,他也想不明白这二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干系,只能委屈地嘀咕道:“姐姐,你拧疼我了!”
“活该,谁叫你惟命是从自己没个主意!日后若姐姐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谁替你拿主意!”幽岚怒在脸上却喜在心里,还好黑瞳玄尊拦下了自己,否则茫茫江湖又多了一个望月哀思之人。
幽岚春心萌动之下竟忘了玄引,自己嘤嘤挂笑走上了前去。玄引顿时也傻了眼,幽岚走远他却还呆呆立在原地:这大人终归是大人,说什么都对!那姐姐的话听还是不听好呢?
眼看又到了正午,因人口太多口粮不足,姜曲阿将从灵草堂折下的金叶子买了些米菜,但算了算人口也只能熬粥。
幽岚一行多是女子,年纪也相差无几,一人动手大家也都闲不住帮了忙,没一阵功夫元卿公主也加入了舀粥送粥的队伍。此前被她所揍的几人见那凶悍的姑娘竟然能做出菩萨心肠的事,实在是有些不信,乘着排队加粥的功夫仔细瞅了瞅元卿,元卿也没当回事这世上爱看自己的人实在是太多,倒也没生气。
“姑娘,你当真不记得我?”
队伍前面的汉子两手捧碗,两眼却一直没离开元卿的俏脸,元卿本不想损他但这人脸皮实在太厚,索性也不客气起来:“你不就是本姑娘手下败将吗?够了吗?”
“什么够了?”元卿一个正脸,已让那汉子眼珠子不转嘴上磕巴,这等糙汉子哪看过如此漂亮的姑娘,平日大户人家千金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当新郎那是永远只能异想天开,眼下有个国色天香的姑娘还不傻了眼。
“我说你的粥够了吗?”
“粥?”
汉子傻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碗,那粥都溢了出来,可那是滚烫的粥,滴落手心顿时疼得汉子嗷嗷大叫,惹得身后的同伴哈哈大笑,却依旧有人前赴后继。
“让开让开,该我了!”
虽然挨了烫却个个如吃糖饴,元卿摸清这伙人脾性也懒得搭话自己只顾着舀满,若是说话过分她就直接舀对方手心里。
如此凶悍的姑娘,竟让汉子们好了伤疤忘了疼,整顿饭皆是赞不绝口。
元卿舀完几十人的粥才发现做些事还真是累,可听哥哥交代日后每天必是自己亲力亲为也只能忍住腰酸背痛继续舀粥。
先客后主,粥所剩无几的时候轮到了玄引,元卿居高临下正好对上玄引一对熊眼,啥时来了兴趣:“你怎么这么贪玩,不好好吃饭干嘛把自己的眼涂成这样?”
玄引心里不服气,这世上所有的人没谁不拿自己一对黑眼圈说事,眼下元卿也这么说忍不住在心里回了句:你以为我想,怎么不长你眼上!
看玄引发呆,元卿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一遍:“你的眼谁教你画的?”
“我娘啊!傻子!”玄引端了粥就走。
这可把元卿气坏了,自己就问了这么一句,居然还挨了骂,气不过的她瞅了瞅玄引背影指着自己喃喃自问:我傻吗?我怎么就傻了?
无解之下元卿也心不在焉起来:“下一个!”
一人递上一只碗,元卿舀满正准备提示对方已舀好,哪知发现眼下的人更是奇怪,一头华发白袍,虽是仙风款款,但红光粉面两眼漆黑倒是格格不入,想到先前的玄引,元卿又忘了疼:“你这脸和眼也是你娘教你画的?”
前来加粥的人是黑瞳玄尊,饭没吃上一口却被这小姑娘一句送来顿时气得拂袖而去:“哼!无礼!”
“哎——你怎么走了?”元卿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突然间这二人对自己的态度都如出一辙,却和之前那帮人大不一样,正在困惑匡奚若走了上来。
这人元卿知道,马上嬉皮笑脸道:“少庄主,我给你添多一些!”
眼看元卿接过碗去,匡奚若只是淡笑,方才自己就站在师尊身后,差点没笑出来,这时候那股劲还没消散,更不敢张口说话。
“少庄主,我问你个事啊,那两个黑眼人是谁啊,一个黑外面,一个黑里面?”
匡奚若看了看元卿脚下,发现她站得有些玄,便道:“姐姐,你还是先站好!”
元卿挪了个位置,匡奚若才说:“黑里面的人是我师尊,人称黑瞳玄尊,他便是这诡云庄庄主!”
“啊!那他的眼——”
“数百年前与肆孽浴水镇的巫妖宵小之辈大战,被对方法器所伤。”
原来是英雄的一部血泪史,难怪他会生气!
元卿还是没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那黑外面的小子总是画的吧?”
“他!”匡奚若淡淡一笑道,“这个还是以后告诉你!”
“啊?”
匡奚若端了粥碗也转身朝玄引走了去。
虎啸霹雳刀白七也在人群中,此时正悄悄和回来的探子神秘兮兮瞅了一眼玄引,小声嘀咕起来。
“怎么样?元靖太子有下落吗?”
探子面色沉郁道:“恐怕已遭不测!”
白七侧头瞅了一眼,微微有些生气:“何以见得?”
“太子出城不假,可是任副坛主也身受重伤,而其他人等皆无踪迹,这其中——也不难想象!”
“若要应证此假想,还得等任副坛主醒来——那元立青呢?”
探子道:“想来是欺世盗名之辈,江湖中并无此号人物!”
白七摇摇头,又去看刚端了粥走向后院的元靖,沉吟道:“可此人武技卓然,远在我之上!那熊眼小孩呢?”
“此人身份明了,正是将王城闹个天翻地覆,王宫斗转星移的灭世魔婴,只不过魔婴长成了魔童!”
白七眉头深深皱起,久久未搭话,良久才把粥碗凑到嘴边道:“如此看来,当夜是逃出城来被我等撞见!可与他一路的人为何是玄尊徒弟,难道救魔婴出城是黑瞳玄尊的指示?”
“可属下听说,黑瞳玄尊已三百年不问江湖事!何况魔婴王城犯案牵涉重大,即便黑瞳玄尊出手,那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力保诡云庄太平已不易,黑瞳玄尊如此做岂不是自找麻烦?”
白七冷笑道:“哼!一代玄尊,活了几百年哪会顾念这些陈规旧条!他门玄门向来不食人间烟火,想法自然也是古怪!”
探子神色突转,竟浮出几分恶意:“如今江湖诸派皆在力劫魔婴,如今魔婴就在眼前,如此时机……要不要抓人?”
白七脸色煞白,侧头冷冷瞪了探子一眼怒斥道:“忘了几日前我在噬魂岭说过的话?魔婴不过诱饵,姬皇后要杀的人是我们,别自寻死路,眼下先找到太子寻踪才是大事!这地方也不能呆,魔婴若在危险就在!”
“是。”
“好了!通知所有人准备出庄,一队人前往佃州,其余人等暂留浴水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