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靖仗着靖王的身份闯到长生殿前,却发现长生殿被御前卫队围了个水泄不通,几次试图闯殿卫队皆是拔剑相向半点未迟疑,面对无情的利剑,元靖终究是跪了下来。
“父王,道阻且长,再会无期,孩儿想再看您一眼!”
元靖高呼之下却领到元武帝陛下决绝的呵斥:“滚!寡人再不想见你!”
母亲去得早,最亲的人也是只剩下父王,如今父王也要让自己远离身畔,再见恐已是灵牌。元靖痛心之下在长生殿前深深叩首,三个头磕毕姬皇后的人却赶了过来,一番冷嘲热讽之后便催促他上路,去往那佃州。
元武帝陛下复位之时在殿上言明,太子之选待元靖出城之时自会宣告,如今姬皇后派人来催促恐怕已等不及那答案。
只是元靖已心无他念,跃上殿前石阶尽头的魅马由百人精骑护送着出了王宫。元靖身出东宫自是九州最大奇闻,王城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如今魅马穿过王城街道免不了骚动,哪知一路走过王城百姓纷纷跪拜,口中却依旧呼着“太子殿下”,吓得押送精骑个个胆战心惊拔出利剑示威:“废太子乃是圣谕,你等却公然叫嚣,是要造反吗?”
元靖十四年前以身死绝念征战六国换得王城平安,王城百姓壶浆相迎,再有他十四年的仁德仁政,已是名满天下,如今被贬为食邑五十户的靖王,恐怕也寒了百姓的心,跪送元靖已是冒了死罪的风险。
满街百姓跪送已是帝君出行的派头,何况此时他未仗着一丝威严,若元靖此时一声吆喝恐怕万人响应,精骑卫队自是吓得个个直冒冷汗,为首者更是率领十数人剑指元靖逼他快些走出王城自己好了结这差事。
行至城门口元靖的魅马被拦了下来,守在城门口的是掌管宗庙礼仪的太常卿希诀以及内储司风失、制衣部癸灵、武备院宸布。三人守在城门一侧,武备院宸布怀抱一只长箱,制衣部癸灵身后是一顶帐篷,看起来刚搭好,内储司身后停了一辆马车,一口精致大箱就在车尾,太常卿希诀手里也是只一尺见方的檀香木盒子,拦住元靖的是几人属下。
元靖跃马而下,四人也围了上来,元靖轻轻扫了一眼四人,淡淡一笑道:“先从谁开始啊?”
制衣部癸灵是个刚上任的年轻女子,恐也是三十出头,长得也颇有些姿色,妆容娇艳,却也是冷闷的角色,抬头看了一眼元靖已被他英姿所折服,然而皇命在身终究是垂下头拱手施礼道:“靖王,皇族服饰皆有规制,如今您身出东宫以这身衣服出城,恐怕——”
癸灵未言明,元靖却补充道:“死罪是吗?好!你们其他人还有什么事,也一并说吧!”
太常卿希诀道:“靖王的头冠、腰牌、挂佩皆有违大元王朝礼制,还请一并换下!”
元靖这回算是明白了大半,如今这些人是想扒了自己这张太子皮,好在自己也未在意这太子之位,几件外物更不在眼中,只是扒光自己一身衣服当真是奇耻大辱欺人太甚:“内储司又要做什么?”
内储司风失是个八字须的圆脸中年男子,此时呵呵一笑道:“靖王换下一身衣服,自然也要穿上另一身衣服,毕竟是皇族,这点体面还是要要的!内储司早有储备!”
“哼!”元靖冷笑之下瞅了一眼武备院宸布,“你呢?不会缴了我魅马吧?”
宸布身材魁梧,相貌凶悍,声色粗狂冷哼一声道:“靖王的马武备院可管不住!您这剑倒是人人想要,只可惜它认主,拿了它也是破铜烂铁,不如成全靖王也免了我武备院落得个暴殄天物的臭名声!”
几人说完,属下纷纷上来从主子手里抱着自家盒子进了那帐篷,最后出来聚齐,三人才齐齐道:“靖王请!”
元靖换上一身衣服出来已是倍感轻松,就要上马,武备院宸布却急呼道:“靖王,您的剑!”
元靖回身过去打开宸布手中长盒,利落地取出追风,正要拔剑一看却吓得众人险些跪地,‘追风出鞘必有血流’九州谁人不知。
“靖王不可!今日拔剑必有血光之灾!”宸布硬是按住了元靖的手。如今刚被逐出王城,此时拔剑伤人,自是不满圣意,死罪恐怕难免。
元靖豪不客气摆脱宸布,转身跃上马背。见他要走,希诀又叫住了他:“殿下,您好歹也是皇子,总不能身无分文上路!”
元靖回头一望却发现希诀掌中躺着几乎难以瞧见的三片金叶子,元靖高声问道:“这也是内务府给的?”
希诀高声回道:“是本官相赠。”
“不如大人自己留下,这皇庭看日出日落花谢花开最是常事,以后身死还可以买张草席裹身!感谢诸位大人相送,小王就此别过!”
元靖嘴上说话却是头也不回,高呵一声“驾”一人一马便绝尘而去。
几人看元靖离去,却都垂头丧气,元靖留下的最后一句自是讳莫如深,这王宫能倒下一个太子还有谁算得准自己的明日。
“驾!”
“驾!”
正在此时,四人却见一队步伐凌厉的骏马冲出城门朝着元靖身后那条烟龙追去。
这队人马足有十数人,看气势均是江湖人,只是这身份却难以猜定,不过四人却知道元靖出了这王城恐怕难以活着到达佃州。让元靖太子活着出城是元武帝陛下的旨意,未跨出城门他依旧是太子,自然要扒了他一身衣服也只能在城门口。而本职以外的事自有他人操心。
长生殿今日一只蚊子也未能飞入,自然小金未得到任何有关元靖的消息,直到姬皇后推门而入,清冷的开门声伴随急促的脚步声而来,榻前跪候的小金才侧头看到门口一丝光线射入幽冷大殿。
姬皇后一步不停似闻元武帝病危,直达元武帝陛下榻前却满面霞光,不问病情却径直道:“陛下,臣妾已护送靖王出城,您的诏书?”
元武帝仰靠玉枕虽是一身龙袍,只是双唇发紫,面容干枯,那神色已是游离无所,哪那还能搭上话来。
姬皇后心急如焚,冷冷质问小金:“陛下如何成了这般模样?”
“回娘娘,自陛下长青殿归来已是如此。”
“为何不报?”姬皇后一声凶冷质问,小金徒然垂手,战战兢兢低沉道,“卫队,卫队不许出!”
前几日长青大殿之上元武帝陛下废太子,东宫新主未定,已是自己失策,眼下元靖已安然出城,元武帝却已神识不清,那秘旨又在何处?
如东宫新主不是自己所愿,却也绝不能让那秘旨出现在长青大殿之上!此前围困长青殿正是以防消息走漏,横生事端,怎料元武帝竟会有如此变故!
“你敢骗我!”姬皇后气愤之极,徒然伸手掐住元武帝脖子怒哮道,“说!秘旨在哪里?东宫新主是谁?”
姬皇后像是得了失心疯,一只手无力竟用了双手,双手卡住颈项,元武帝额头青筋绽放,双眼霎时瞪为鱼白,吓得身边小金跌坐在地。
小金见状深知自己拦也是死不拦也是死,但自己照顾元武帝多年,绝不能看他人在自己面前杀了他,连忙爬上去阻拦姬皇后:“娘娘不可!娘娘不可!”
“滚开!”有人碍事,失控的姬皇后松开一手,一巴掌便扇来,小金霎时飞滚到了一边。
只是小金哪顾得上自己的疼痛,再度扑上来想要扯下元武帝陛下脖子上那双利爪。姬皇后已然发疯,长啸一声卯足了劲狠狠朝着小金头上拍来,一掌劈下小金如同一枚茶杯飞将出去拦腰撞上殿柱,骨骼的碎裂声霎时生出。
小金已是七窍流血无法动弹,只是此时大殿之内徒然有了异动,那“呜呜”声似如黑夜中群狼环伺的咆哮,小金惶然抬头一望,却发现殿梁之上团团黑气萌动,那黑气此时犹如沸水扑腾,呼之欲出。
“飞冥犬!”小金惊出一声,已是双目如痴,想必是凶兽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适才觉醒。飞冥犬的厉害王宫中人人尽皆知,小金自然也是知道,眼下本能地挣扎着想要逃脱,哪知双手用力身子却是不动,看来自己的腰已经断了。
紧随姬皇后而来的侍女也吓得个个瘫软在地鬼哭狼嚎。小金瞅着那团将要扑向自己的黑气绝望哮道:“老妖婆,你丧心病狂,必不得好死!”
一声啸出,团团黑气霎时朝小金扑去,只听见黑气中小金一阵嘶声裂肺的惨叫,浓浓的血腥味便以令人作呕的姿态弥散开来。姬皇后心惊之下拂袖一挥,一道结界便罩住了她与元长丰。
好在下手迅速,那团团黑气似如饿狼将小金啃噬干净便也将那些侍女也统统吃尽,而后又朝姬皇后扑来,只是撞上结界终于是发出了声声惨叫,然而皆是前赴后继,看来尸体吊起了飞冥犬的胃口。
“天师何在?”
姬皇后一声高哮,门外太监便扬声通传道:“传,天师觐见!”
一声收尾,着紫衫道袍,身背无极八卦阵插五行旗的天师已出现在大殿中央,只见他后背八卦阵绽放金光,其中卦位飞旋,杀机萌动。那些黑气却不识泰山,一窝蜂朝他扑去,哪知天师信手比划,道道符印生成,呵出一声“去”“封”,那些黑气变发出一声声惨叫瞬时化为乌有。
收服飞冥犬姬皇后挥手撤下结界,三丈开外天师瞅了瞅满殿血淋淋的尸骨,回头冷冷道:“师妹,你太过心急了!”
姬皇后却起身朝天师走了过来,妩媚地拉起天师一手拦住自己细腰娇笑道:“还是师兄靠得住!”
天师双目如痴,瞅着姬皇后婀娜体态,沮丧地朝龙榻上望了去:“师妹,他怎么办?让他看着我们莺莺燕燕,师兄这心里实在不快!不如送他归西?”
此时的姬皇后一改昔日高冷,捻指从天师面上柔然滑下,那妖娆的姿态已将她国母形象毁灭干净:“师兄糊涂,十一年都忍了过来,切莫在这时候坏了大事!眼下还是找到那秘旨要紧!”
闻言,天师点点头松开姬皇后朝元武帝走了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