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是个女孩子。”
“什么?”黑瞳玄尊又是一惊,此时才嗅到一股浓烈的脂粉气,可片刻间他面上惊诧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女孩尚且能做到先前之举,本尊再忌讳于性别,岂不迂腐!”
“莫非你也要她与你守候这空无一人的诡云庄不成!”女孩子的一生竟是如此结局,如何不叫人慨叹,“她可是皇庭匡翼将军的千金,此次出城便立志要闯荡江湖!”
“镇守诡云庄本是凄苦,若非本尊看淡红尘又如何敌得过三百年的寂寞。她一个孩子,本尊又如何忍心,自是教授毕生武技道法,放她离去,人生之路自由她个人定夺!”
“这可是师尊说的。”
这一声极为微弱,竟是从匡奚若嘴里传出,黑瞳玄尊惊喜过望:“适才你叫本尊什么?”
匡奚若突然动了下身体,无奈全身无力,弱弱道:“师尊,奚若,奚若难行跪拜之礼,待日后……”
“罢了!既然你已听到,那为师也不再多言,那阵眼需要你些许精血,你可愿意?”
匡奚若面色苍白,却努力绽放出一丝笑意:“弟子愿意。”
黑瞳玄尊徒然转动手中镇元七神剑剑柄,与匡奚若一道迎着头顶无知飞身而去,与之并列之间只见他念起剑诀,那镇元七神剑便脱手从匡奚若手中划过朝着大阵两仪之中的阳关飞去。
镇元七神剑光芒万丈,剑气如虹,击穿阳关大地似如星星之火将金光播散开来生成阳仪,刹那间诡云庄传来精魄嘶声裂肺的哀嚎,仿佛挨了烈火灼烧一般。
无知与黑瞳玄尊分取玄引、匡奚若精血点阵完毕,两人又以道法加持三个时辰,大阵终究是显现出了金色轮廓。无知收手道出“阵成”二字黑瞳玄尊却如毫无依傍的石块一般掉落而下,无知眼疾手快咒语念出一方道印将之接了下来。
正午,诡云庄大门口被浴水镇村民围了个水泄不通,吵嚷声从日出持续至此却未有一人上前敲门,倒是烈日当顶之时有个汉子在门外声色雄浑地叫了起来。
“诡云庄发生了何事?”
“庄主,出来说句话?”
烈日高照,诡云庄俨然没有夜间的鬼气阴森,然而眼下却静如坟墓,无一人应答。汉子一番叫门不应,门前百姓吵得炸开了锅。昨夜大半个浴水镇村民被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吵醒,万千精魄悚然的哀嚎已让众人彻夜未眠,终是挨到天明才来到街面探听,一番散播揣测终究是将目标定在了诡云庄。
诡云庄若出事浴水镇自然不能呆,村民自要一探究竟,眼下汉子叫门不应如何不令众人人心惶惶。
“是有歪门邪道上门挑衅么?”
诡云庄三百年前精魄冲破阵法封印肆孽浴水镇已是全镇世代代口口相传的警示,人人皆知大阵被破坏必是大难临头。三百年前黑瞳玄尊镇守诡云庄吃的是百家饭,这百家饭一吃竟是三百年,双方无怨无悔,往来默契,今日黑瞳玄尊避而不见,自然让村民心生遐想。
眼下黑瞳玄尊还未醒来,而浴水镇村民聚集庄门,此时若闭门不见恐怕要引发大乱,无知迎窗而立,凝视满园死水,徒然抬手朝大门推去一掌。门口众人突见大门之上一道金光法印浮现轮廓,纷纷退了一步,片刻功夫那道印消失无影大门便自己开了。
大门敞开众人却不敢涉足这诡云庄,“擅入者死”早已是诡云庄铁律,也在浴水镇流传了三百年,即便没有这铁律仅是传闻中空无一人的诡云庄已让人不寒而栗,更别说其中还有被镇压将前任庄主吞噬的万千精魄。
这三百年来浴水镇无一人敢踏入,今次大门敞开,众人只是探头望了望,不见黑瞳玄尊出来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七尺男儿,进来说话!莫要学长舌妇,聒噪!”
无知一声传出,门口问话汉子抬腿便进了庄门,众人本意阻止却又心生好奇,倒是希望他能带出消息,也不知这诡云庄究竟长什么样,浴水镇的人猜了三百年,黑瞳玄尊从未请过谁,眼下也是满怀期待。
汉子来到院中见满园荒废草木自然生长,那四合小院中池水绿如浓墨,阵阵腥味刺鼻,不由蹙了下眉:这诡云庄当真有人吗?
“来者何人?”
汉子旋刀搭上手臂,躬身朝着声源一拜,报上了姓名:“弄月堂虎啸霹雳刀白七。”
在白七面前是一栋小屋,声音正是从其中传出,但屋门却始终紧闭,不单如此门口二级台阶及门面皆是一层尘埃。白七实难相信这屋中会有人——昨夜赶至浴水镇,全镇地动山摇,诡云庄方向煞气冲天,一早就有人在传诡云庄大阵又破了,此时场景不禁让他生出了两分不安。
还好屋内传出了声音:“是你在门前问话?如今许进了庄门,为何沉默?”
“您可是黑瞳玄尊?”
“你找玄尊何事?”
“难道您不是?”白七微微一惊,徒然握紧手中虎啸霹雳刀,“阁下是什么人?”
门哐当一声响过,尘埃如瀑而下,呛得白七执手扇了扇才朝屋内望去,此时却见一白衫老者背对自己立在屋中,在他身侧是一玄色丹炉,其中紫火跳跃,而墙端榻上另一白衫老者正在打坐,一身紫气萌动,似如仙尊。只是在他身侧却躺着看衣着完全不在一个阶层的孩子,这两个孩子凭服饰白七认了出来:“孩子——”
“孩子无恙。”虽是平淡的应答,末了却带着一丝冰冷的质问,“你是为这两个孩子而来吧?”
白七恍然一惊,虽是握紧手中武器,却还是沉吟道:“您是如何知道的?”
“江湖诸派近日纷纷涌入王城,你弄月堂也不例外,可你这七十二煞之一的虎啸霹雳刀白七却在此处,莫非不是半路折了回来?”
听这人将一切说得似是亲眼所见,白七再无话说。无知却道:“孩子就在眼前,有能耐便来夺——你们江湖门派觊觎孩子早已不是一时半刻!”
白七自然知道眼前之人所指正是江湖门派十一年前得知事发巫灵谷的魔婴案后将巫灵谷适龄孩童全数掳走一事,只是眼下这顶帽子断不能背负:“您误会了!昨夜浴水镇地动山摇煞气冲天,传言源起诡云庄,眼下村民人心惶惶就在庄门口,只是碍于诡云庄规矩无人敢进门,本坛主恰好路过,仗着‘不知者无罪’的免死牌代浴水镇村民前来询问,还望示下!”
“诡云庄无碍,请村民放心!黑瞳玄尊昨夜与老夫加持大阵封印,颇费心力,还请莫要扰了玄尊调息!”
诡云庄向来由黑瞳玄尊镇守,昨夜浴水镇如此动静,今日搭话的却不是他,而他又在调息为眠的打坐之态中由他人代言,白七如何能信眼前之人的一番简说:“无凭无据,村名恐难相信?”
“哼!”无知拂袖一挥,一道玄影瞬时朝白七眉心袭来,“拿去!”
白七恍然一惊,生生运力徒手接住,哪知对方出手的力道将他径直击出门外,若非自己以霹雳刀借力,恐怕已退出庄门,霎时间额头布上了一层细密汗珠。
正在呆愣,房门已“哐当”合上:“诡云庄铁律制的是别有用心之辈,从未改变!”
白七此时双手还在因为接了那块牌子而颤抖,这一声警告之后他才拿到眉前看了看,只见此牌由上等陨铁制成,其上云纹所围的凹陷字迹正是无知名讳,若形成此牌其中文字必是以强大指力而为,而九州有此能耐者传说中也仅有无知一人。
“啊——原来是无知先生!”白七微微一惊,终究是退出了诡云庄。
自白七出了庄,诡云庄大门口的声音也渐渐消散,无知适才回头深深忘了黑瞳玄尊一眼。今日一早自己替他疗伤,三次丹气入体却还未有醒来迹象,不免让人担忧。
“白七走了?”匡奚若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看来她已听到先前一番交谈,此时起身径直去圆桌上倒了杯水饮下,便朝玄引走了过来,“他,会好吗?”
“魔气噬体,每一次皆是重生,本月他已连发数次,昨夜煞气尤胜,必是耗尽心力,即便醒来恐怕今后也会落下弱体病根!”
“他当真是魔?”匡奚若也难相信眼前的少年正是昨夜险些要了自己命的“魔童”,“他真的是他吗?”
“自然不是他。只是今后你断不可再与他往来,昨夜若非黑瞳玄尊出手相救,你恐怕已命丧当场!”
匡奚若却丝毫不惧,坐在榻前伸手摸了摸玄引一对黑眼圈,神色怜悯道:“他是我匡奚若朋友,我既然敢救他出城也不怕被他连累!”
无知徒然昂首长叹道:“他这一生,不知要经过多少次昨夜那番场景,躲得过人族追杀,却逃不过命运捉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