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叠叠峦峦,树叶簌簌下坠,有凶禽猛兽在此蛰伏,发出窸窸窣窣擦过树叶的声音,时不时还有穿云裂石的尖啸声,更显得此地神秘。
“哒”“哒”……
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步履沉沉。
一个小小的身影失神落魄地走在林中,大大的眼睛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彩,茫然无神。
谢清辞眼眶泛着红,脸上的泪痕还没有风干,脚步虚浮,跌跌撞撞,仿佛失去了灵魂。
“接下来,我该去哪呢?”
谢清辞呢喃,有些失神地看着远方。
有寒风吹起,她莫名觉得冷,双手裹紧了身上的衣衫。
小灵带着她来到一个隐蔽的山洞,谢清辞升起火,蜷缩在枯草堆里,静静地看着天空。
倏地,外面电闪雷鸣,浓云密集,天空开始下起雨来。
“滴答”……
“哗”……
雨声越来越大,原本只有少少的、细小的水滴,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变得密集。水汽濡湿了周围的一片,雨雾模糊了夜幕,让她觉得更加冷,也更加孤单了。
温暖的火光像一盏灯,照亮了整个石洞。
小灵埋在她发间,时间流逝的很慢,山洞里安静无声。
谢清辞蜷缩在草堆上,把头埋进膝盖,身体颤抖。
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眼角微红,眼睛还有残留的水汽。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神,擦了擦眼睛,想起谢妩最后留给她的木簪。
她伸手从鬓间拔下谢妩留下的黑色木簪,捧在手里,眼神专注而伤感,细细地端详。
木簪的外表看上去很朴素,漆黑的木体雕刻出一朵精致的梅,摸上去细腻柔滑,但毫无灵力波动,就像一个凡器,除了精美别致些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她有些失神地抚摸着这个木簪。
“娘亲……你早就想好这一切了吗?”
这簪子似乎早就已经认她为主,她没有花多大力气就将自己的神识探入簪子内。
这储物法器空间不算大,但也不小。
她一眼扫过去,黑木簪里面有一堆发亮的石头,应该就是灵石。有一块紫色玉牌,细细打量,这玉牌光华流转,纹理精致,一朵血红色的曼珠沙华纹烙印在上面,栩栩如生,玉牌上用篆文端刻着“谢妩”二字,应该就是娘亲说过的身份玉牌;还有一堆稀奇古怪的灵符,一堆书,还有一张留书。
谢清辞的手紧了紧,那是她娘亲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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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辞:
当你看到这张留书时,想必我已经走了。
娘自知时日无多,只能匆匆留下这些东西给你。
娘测试过你的灵根,你是木灵根,极好的资质。
在两岁时娘就开始注意训练你的身体,教你认字,基本的法诀你要熟习,每日勤奋修炼,绝不可懈怠,在这修仙界实力为尊,一切凭实力说话,没有实力寸步难行。
娘曾经也是一个元婴魔君,也曾有过风光的时候,虽然储物戒指被人抢夺,但娘还是留下些灵石。这些灵石对于练气期修士而言已是巨富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绝对不能透露任何关于这根簪子的事情给任何人。
如果有难,可以去无道魔宗寻找一个叫宗笙的人,他是娘最信任的人。
记住,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娘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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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辞静静地看完所有,捏着信的手微微颤抖。
娘亲……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吗?
果然,娘亲早就想好了一切。
可是,娘亲忘了她啊。
……
修道,还是修魔?
这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火光照着谢清辞的脸,她的眼睛幽幽的,看着眼前的两部功法沉思良久,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她小手轻轻抚摸着书面,眼中犹豫尽褪,化作坚定之色。
正道又如何,魔道有如何?道路是不同的,目的却是相同的,凭什么修魔就会受到歧视?
她偏偏就要活出最风光的样子!
谢清辞摸着木簪,有些伤感地想着,娘亲会支持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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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很快就过去了。
清晨,一夜雨过,水汽氤氲蒸腾,颇有些清凉。
谢清辞来到小溪旁,在水边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上一身男孩装束。
她看向水中的倒影,轻轻对着里面的人儿说:
“走吧。”
水中倒影的女童面孔仍然稚嫩,但眼中的天真却不再。
她的脸色苍白,桃花眼微眯,竟然带有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戾气。
谢清辞眨了眨眼,换上了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她抓了一把土糊住脸蛋,又弄皱衣裳,打扮成一幅土孩子的样子。
小灵趴在她的发间收敛起光芒,全身裹成一个银白的珠子,安安静静的像个装饰。
她既然已经决定做个魔修,那自然是要去魔修的地盘的,要去娘亲曾经待过的魔宗,还要找她的师伯宗笙。
离州又被称为魔州,在大陆南侧。
她一路南下。
根据书上记载,她现在所在的巽州与离州虽然相邻,但州际距离并不小。幸好孟家所在的邺城靠近两州边界,不然,在这块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大陆,凡人走一辈子也未必可以走完两个州。
谢清辞买了头凡驴,日夜赶路。
她年纪小,修为浅,穿着也不甚特别,整个人脏脏的土土的。一路上虽有人不时向她投向好奇的眼神,却也是风平浪静,没有多生事端。
到达叶城时,正是傍晚。
她洗干净脸上的土,换了套干净衣服就进了城。
叶城是一个小城,却占了个好位置,处在三大州交界处,平日有不少人在此地经过歇脚,故而这里甚是繁华。
谢清辞向守在门前的护卫缴纳了入城灵石,护卫却没让她离开,示意她将手放在一块玉璧。
谢清辞心中有点疑惑,却还是照做了,随后就拿到了一块白玉。
护卫示意她进城。
她看了看旁人,学着旁人的样子将白玉挂在腰上。
她第一次出门,也是第一次离开清幽阁,对外界所知仅仅来自于书本,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入城是要入城牌的。
找了一家客栈,安顿好驴子,她就慢悠悠的走进客栈。
客栈里的人很多,熙熙攘攘,许多正在用饭的客人看来人是一个年纪如此小的孩子,还是孤身一人,纷纷抬起头看她。
掌柜的很是亲和地问:
“小道友需要什么?”
谢清辞笑了笑,表情天真可爱:
“三间上房,一碗面。”
说完,她仿若无意地自言自语:“不知道爹爹和师兄们什么时候才会追上我……”
她的声音不大,但修士耳聪目明,自是听得一清二楚,顿时谢清辞就感觉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少了一大半。
热乎乎的面很快就端上来了。
谢清辞坐在放了小板凳的座位上,一边默默低头吃面,一边竖起耳朵打听消息。
旁边的几桌客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嘿,听说了没,蜀山剑宗近日开山收徒呢,在我看来剑修可是最厉害的存在了,不知道这回会蹦出多少小怪物。”
“这蜀山剑宗的怪物我不知道,但天才我还真知道一个。……我在莫家当差的二叔说,那莫家出了一个水系天灵根,那可真是小祖宗,整个莫家真是把她当宝贝一样供着。”
“……”
“……说到美女,多宝楼三当家唐天翊才是好艳福,身边不知道有多少红颜知己,老子到现在还没有个媳妇。”
“得了吧,别嫉妒人家了,你又没实力又没财力还没势力,有哪个女修瞎了眼看得上你……”
“你!”
“吵什么吵!大家都没媳妇!“
“我倒是听说周大小姐最近生了一个女儿。”
“……”
谢清辞低头默默吸面,不说话。
喜欢八卦是人的通性,修士当然也不例外。
低阶修士虽然弱小,却占据了整个修仙界修士的绝大部分,其中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
他们之间消息流动快速,不容小觑。而这餐桌上可是探听消息的好地方。
她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个女人生了一个女儿,他应该很高兴吧,毕竟他们才是外人眼里名正言顺的一家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讽刺的是,她才失去至亲,一喜一悲多么鲜明的对比。
“我会让你后悔的。”
她低下头,眼神带着隐藏的恨意。
议论声突然低了下来,周围渐渐变得安静。
谢清辞有些惊讶,抬眼望去,只见一群蒙着面纱的美貌少女袅袅娜娜、步履优雅地向这里走来。
她们是谁?
她们约莫都是二八年华,正美貌的年纪,飘扬的白色面纱轻轻掩住小巧的脸,美人只露出一双如水的美眸、秀气的眉,看上去眉目如画,气质澄净飘逸,显得神秘而又优雅。
她们皆是一身白衣,飘然若衣不染尘的九天仙子,纯净若遗世独立的绝美白莲。
最让人瞩目的是,在她们胸前都有一抹用粉色丝线绣出的重瓣芙蕖纹,栩栩如生,蕴含着灵气,这正是天阶宗门瑶池的宗门纹徽。
被众人注视,为首的少女没有半丝不自然,神情自若,落落大方。
她走到掌柜身边,带着一丝微笑询问:
“道友,请问此地可有上房?”
掌柜的见少女靠近有些呆愣,感受到有淡淡的清香拂过他的鼻尖,他不由有些局促,低下头回她:“有的有的,仙子需要上房吗?”
少女点点头。
“道友,来十间上房,麻烦备好清茶和热水。”
少女的声音如同莺般清脆动听,仿若仙音渺渺,只是声音就让人迷醉。
当今修仙界有人、妖、鬼三界。自几十万年前魔族被击退,妖界和鬼界损伤惨重,人族顺势发展壮大,现在已经是整个修仙界最强大的一股势力。
人族内部也区分不同的派系,通常分为正道和魔道。
在这其中,正道势力更为强大。而正道有七大天阶宗门,也被称为七大圣地,分别是昆仑宗、蜀山剑宗、玄霄门、瑶池、桑明宫、稷下学宫、大雷音寺,这些门派都为传承万年的顶级势力,属战系门派。
与其相对也有五大辅系势力,分别是杏林、天机阁、多宝楼、御兽门、符器盟,对应医、卜、财、兽、器五个方面,虽然战力不强,但几乎没有人敢惹,因为在他们的身后关联着无数的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
瑶池为首的少女气质不凡,端庄优雅,身段玲珑,一看就是一个大美人。
她们点了十间上房后,就目不斜视、身影袅袅地走上楼,身段优美如蒲柳轻盈动人,让人不由心神摇曳。
场面一时间安静,直到她们走远了才有议论声响起。
“好美……”
“不愧是瑶池仙子,真是美貌动人。”
谢清辞旁边桌的人见瑶池众美人走远了,眼神还有点依依不舍,开口赞叹:
“瑶池不愧是圣地,出落的女子也是这样美,真想掀开她们的面纱一睹芳容,那简直死而无憾了。”
旁边的人闻言不由嗤笑。
“得了吧,你别不知道瑶池的规矩,除了本门的师姐妹,只有道侣才有资格摘下面纱,你想的倒美。”
“那个为首的女子是谁?”
“看着气度,加上练气大圆满的修为,莫不是最近声名鹊起的、紫霞真尊的亲传弟子,那个有‘玉生烟’之称的仙子玉无瑕?”
“话说,瑶池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这里最近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
谢清辞默默听着,心中谨慎起来。
瑶池来人,她作为魔修还是避开为好,不要横生枝节。
此地不宜久留,明天她就得离开。
为了装个样子,她一连订了三间上房,但其实她只能住一间。
走进房间,谢清辞马上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封符贴在房门。
感觉没什么问题后,她坐在床上打坐修炼。
夜幕渐渐来临。
谢清辞端坐在床上,保持着盘腿的动作,一丝不苟地修炼。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她没有注意到,一根管子透过窗纸悄悄探进她的房间,过了一会一缕无色轻烟随着管子透进屋内。
一盏茶的功夫,她就觉得身体突然动弹不得,眼前发黑,眼睛忍不住阖上。
“糟糕,中计了……”
谢清辞软倒在床上,试图挣扎,但没坚持多久就控制不住昏了过去。
一双大手抱住谢清辞娇小的身体,在月色中遁去。
窗外沙沙作响,屋内悄无声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