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府,朱高煦书房里一灯如豆。
淇国公丘福、成国公朱能,都是支持朱高煦的,且因为立储大典,加上换防,朱能从地方赶回来,换成淇国公丘福去巡检地方都司。
不过两人都不在。
出现在朱高煦书房里的人是驸马王宁和已经擢升为经历司经历的靳荣。
经历司经历是从五品。
这是个文职。
不过对靳荣不影响,相当于镀金一下,整个儒将形象。
三人齐聚。
靳荣沉声道:“刚才得知的消息,陈瑛已经在诏狱里畏罪自杀,而纪纲的北镇抚司也没掩饰,此刻已经大举出动去查陈瑛了,估计也会监视着殿下这边。”
驸马王宁心有戚戚。
他也和黄昏对峙过,彼此之间因为立场的问题,算是敌人。
不过他比陈瑛有底气。
陈瑛不过是二品大员,而他王宁掌管后军都督府事,是正一品,何况还是驸马,和天子那也是有亲戚关系的。
不见如今炙手可热的后军都督佥事徐辉祖,见着了王宁,也得笑脸相迎。
大家都是皇亲国戚。
但王宁是从太祖时期就受重用的后军都督府老人,你徐辉祖一个新晋都督佥事,说好听点是个从一品,说难听点的,都督佥事就是安置闲散人员的地方。
根本没多少大权。
王宁把鹰扬卫交给徐辉祖,那也是陛下授意,加上大家官场之上嘛,做事情还是要留有情面,要不然徐辉祖连鹰扬卫都拿不到手。
以王宁的身份和地位,完全可以无惧黄昏。
须知五军都督府可是连兵部都无权过问的重要部门。
所以王宁在短暂的心有戚戚后,重新振奋情绪,道:“这事不能说是黄昏的计谋,应该是纪纲下了一着臭棋,如此隐秘的一着棋,竟然被黄昏洞察,这和对弈一样,既然对手已经察觉到你落子的意图了,那么就该是一着废棋,如果换成是我,在黄昏和徐辉祖等人出使安南之前,就应该预想到军器监的大受重用,早就应该提前在军器监落子。”
靳荣笑着不说话。
内心深处只有一句话:事后诸葛亮。
不过没有王宁,就没有靳荣的今天,所以他一直很尊重这位权柄人物,内心再多的非议也不会表露出来,现在不会,将来不会。
哪怕是他将来的地位超过王宁,靳荣也不会。
朱高煦没想这么深,他沉思着道:“既然陈瑛死了,当下锦衣卫又在彻查陈瑛,恐怕是担心立储大典出事,毕竟纪纲怕死,要不然他也不会牺牲掉陈瑛。”
军器监落子,其实是他和纪纲两人商定下来的,所以他巴不得陈瑛背锅。
更不愿意此事再节外生枝。
万一出点幺蛾子事情,父皇说再重新彻查一下赵厘的事情,别到时候纪纲跑不掉,自己也惹得一身骚,想到这朱高煦再次问道:“关于立储大典,你俩明天没有什么动作罢?”
靳荣笑而不语。
自己不够格。
王宁倒是够格,不过在这件事上他比较清醒,“我又怎么可能去做这等蠢事,太子储君之位定了下来,绝对不可能靠一个立储大典让陛下废储,才立就废,这不是打陛下的脸?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稳住殿下你留京的行动,绝不可再生意外。”
留京成功,那么未来的天下是谁的就未定。
要知道一件事:陛下喜功。
陛下一定还会亲征漠北,如果在沙场上发生一点什么事情,在京畿权力圈子的朱高煦能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在太子登基之前做点什么事。
退一万步,既然留在京畿了,总能想办法让太子犯错。
可惜的是,最好的一柄利剑陈瑛死了。
接下来都察院左都御史应该是吴中,右都御史不好说,所以这个右都御史很重要,一定要想办法让自己的人上去。
朱高煦笑了起来,“放心,父皇已经许可我和老三留京了。”
靳荣忽然道:“殿下,要小心三殿下。”
朱高煦一愣,“就他?”
跟屁虫一个,老子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小心他作甚,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和老子抢皇位,老三这辈子的野望就是当个权柄王爷。
不过他想多了。
不管是老大登基还是我朱高煦登基,老三王爷是稳的,权柄?
做梦!
有了父皇的前车之鉴,现在谁还敢让地方王爷掌握权柄,不见靖难余晖之后,父皇也在渐渐的削藩,只不过来的比较温和。
慢刀子炖肉而已。
靳荣认真的道:“我查探过了,赵王府邸长史顾晟颇有才华,算是谋城谋国之人,而更有才华的则是暂时屈居于顾晟之下的胡永兴,这个人的聪明才智不可小觑。而顾晟此人随时都对人笑脸相迎,实际上极其阴险,何况除了这两人,三殿下应该还有其他心腹,只是藏匿得比较好而已。”
朱高煦愣了一下,“他真有这个野心?”
靳荣笑而不语。
殿下你是不是太天真了,都是皇子,谁不想当皇帝,谁又没有野心?
就许你有?
王宁颔首,“三殿下不可不防,但不需要太过注意,毕竟我们当下的敌人还是大殿下——嗯,还是太子,所以和三殿下还可以继续合作,毕竟三殿下其实也备受陛下喜欢,加上他也有一些心腹。”
人嘛,谁不想往高处走。
臣子,谁不想做扶龙臣。
朝中臣子如此之多,可去攀附朱高煦和朱高炽的人够多了,位置只有那么多,剩下的人怎么办,只能孤掷一注选择了朱高燧。
顾晟和胡永兴就是例子,其实说起来,顾晟还去投靠过太子,不过好像当时还是郡王的朱高炽在王府之中接见顾晟时,发现顾晟虽然笑意拳拳,但眼神游离,且其言谈之中,颇为权益之心,是以没有将他留在王府。
顾晟转头就去了朱高燧的王府,留下了。
朱高煦哂笑一声,“太子肯定是要对付的,决不能让他在东宫里惬意的等着天下掉馅饼,不过我并不担心这件事,我已留京成功,要收拾太子不难,但我现在就怕一个人。”
是真的怕了。
这人做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关键是他还做成了。
他当着父皇的面说,让陈瑛看不到今年春节的烟花。
然后陈瑛今夜死了。
朱高煦不怕沙场武将厮杀,因为他本身就善战,支持他的又大多是武将,可他怕权谋——这一点,他的人真比不过朱高炽。
现在看来,黄昏这个人才是最可怕的。
沙场去得,平安归来。
官场厮杀,起起落落间,摇摇欲倒之时,却总能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之际。
刀剑易躲,权谋难料啊。
因为怕,所以更要杀,朱高煦暗暗下定决心,在对老大那废物动手之前,一定要干死黄昏,而最好的策略,就是借老大的刀来杀黄昏。
杀了黄昏,还能让老大失去人心。
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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