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小。
能吹动人的长发,也勉强能承载一些梦。
府邸之中两座池塘里,青莲沐浴在夜色之下,摇曳多姿,青蛙的叫声偶有三两,让人心情没来由的平添躁动。
亭桥栈道间,并肩而行。
丫鬟、小厮都已入睡,在这寂寞的夜里,孤男寡女并肩漫步,很是浪漫。
而且暧昧。
鼻间传来幽幽女子体香。
倒是奇怪。
竟然没有体味。
让黄昏没来由的想起了过往。
在很久很久以前。
他读高中的时候,认识了个初二的学妹,他住校,学妹通校,偶尔翻墙出去相约,也不去什么酒吧网吧,就是这么安静的走在大街上。
冬日里,学妹手捧奶茶。
夏日里,学妹手捧冰淇淋。
很是简单。
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
马路很宽。
但两个人总是偶尔不经意间撞肩在一起,黄昏也会找各种机会,和学妹发生言语不可描述的微妙接触,最喜那种,胳膊碰触学妹青梅的朦胧感觉。
很是青春。
只不过人生就是这样,很多人说了再见之后,走在路上,发现她再也不见了。
于是都成了最美的回忆。
此刻和娑秋娜走在凉亭栈道间,不知道是栈道太窄,还是娑秋娜自小习惯的民风,丝毫没有大明女子的矜持,总是在不经意间和黄昏撞肩。
娑秋娜有些奇怪,不明白年轻大官人为何忽然没了声音,轻声问道:“大官人?”
黄昏恍然惊醒。
咳嗽了一声,“见谅,想起了一些过往。”
娑秋娜撇嘴偷笑,旋即道:“她很美吧?”
黄昏不自觉的道:“不是很美,怎么说呢,眼睛也不大,皮肤也不白,脸蛋也不是锥子,是那种……总之是那种很清纯的感觉。”
旋即恍然,摇头自嘲道:“说这些作甚。”
青春期一场爱情和友谊之间的懵懂而已。
娑秋娜眼睛却听亮了。
自来到大明入住黄府之后,知道大官人是大明重臣,既然是位高权重之人,应该是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头儿,哪里知晓竟然是未及冠的青年。
是以一直对大官人好奇。
现在听大官人说过往的青春女孩儿,逗留在他心间是那份清纯,留恋的是别样朦胧美,而不是青春骚动里对女人**的渴望,这一点让她对大官人刮目相看。
不是以貌取人的男人。
挺好。
于是乐道:“你知道先前乌尔莎说什么吗?”
黄昏不解,“乌尔莎?”
娑秋娜笑道:“是你进西院遇见的那个女孩子,别看她长得很成熟,其实今年才十八岁,只比我大一岁呢。”
黄昏哦了一声,真没看出来。
那胸那臀,简直熟透了,古人都这么早熟的嘛
娑秋娜眸子里涌起温暖,“她以为是你要求,让我陪你出来走走,大官人兴许是知道的,我们是你府邸中的家姬,所以她以为你的企图是要陪你上床——”
黄昏有些尴尬。
我的姑娘嘞,说话矜持些含蓄点嘛,咱俩不要面子的么。
娑秋娜感发觉黄昏的尴尬,一脸不好意思,“大官人见笑了,我们那边,民风向是如此,心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黄昏点点头,“所以呢。”
娑秋娜捋了捋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鬓发,“所以啊,乌尔莎说,她代替我来陪你睡,她说她胸很大,她臀很翘,她更懂得服侍男人,保证让你——大明那句青楼用词怎么说来着?”
黄昏脱口而出:“飘飘欲仙欲仙欲死?共赴仙境”
娑秋娜嗯嗯点头。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又道:“她没自夸,事实上她在我家乡是按照妖姬身份来培养的,所以在床笫上,她真是人间尤物世间无双。”
其实有点夸张。
论身材,貌似乌尔莎还是不如自己的。
黄昏暗暗后悔。
早知道,早知道当时就该说几句什么,没准现在就和那大胸翘臀的乌尔莎白条相缠翻云倒雨了,岂不快哉。
娑秋娜忽然呵呵笑了,“大官人后悔了?”
黄昏差点没被呛死。
你是我肚子了的蛔虫么,这也能猜到。
娑秋娜想了想,收敛了神色,认真的道:“这段时日,在府邸之中所见所闻,娑秋娜的心中,知晓大官人是个好男人,不过有些事还是要说在前面。”
黄昏唔了声,还要和我谈条件?
娑秋娜道:“赛哈智把我们安排在大官人府邸之中,应该别有深意,不过既然是这么安排的,我也接受,但有一点需要说明,和我一起来到大明的十一个女子,自小便学那床笫媚术,大官人若是喜欢,只要她们心甘情愿,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我么,大官人就不要想多了。”
言下之意,我不会屈于身份地位而陪睡。
黄昏懵逼的很。
你不是西域妖姬么,装什么纯呢。
娑秋娜正色道:“和你想的不一样,我并非妖姬,但有些事现在不能说,等过段时日,会有人来给大官人解释。”
黄昏越发迷糊。
我擦……
赛哈智这货到底往我这府邸中放了个什么样的人物?
娑秋娜站定,对着黄昏深深一福,笑眯眯的,像个小妖精一般,眉眼里都是灿烂,“正事说完,大官人还要继续逛吗?我可以奉陪的哟。”
毕竟大官人长的不赖,又谦谦有礼,和他月下散步挺惬意。
黄昏瞠目结舌。
感觉被撩了。
色胆包天,于是笑道:“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我要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把你的心征服了,你会怎么样?”
娑秋娜轻声笑了起来,很是温柔,轻轻抚摩着心口,眼神有些迷惘的轻声呢喃,“那就是爱情啊,谁不向往呢。”
黄昏顺着她的手看下去,这才注意到,然后眼睛直了。
好美!
不曾想……娑秋娜的身材竟然丝毫不差,先前看着不大,是有襦裙遮掩的缘故,加上她本就高大,所以不彰尺寸。
但这不是它最美的地方。
因为和锦姐姐比起来,还是稍逊风骚。
它的美,在于它和娑秋娜的腰肢、长腿配合起来,而显示出来的比例。
无比的赏心悦目。
娑秋娜呵呵俏笑。
所有的爱情都是基于肉欲之上,所以娑秋娜从不掩饰自己的风姿,这本来就是女人的骄傲,长得美,不就是给悦己之人赏么。
大官人也不是猪哥了,府邸那位夫人,真是个美如天仙,不曾想他还是如此好撩。
娑秋娜当然没撩黄昏。
善意的提醒道:“大官人,口水。”
黄昏尴尬的别过头。
目光所及之处的院墙黑暗间,似乎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心中一惊,再定睛一看,发现是一直野猫卧在墙头,此时起身沿着墙走向远处。
继续闲逛。
黄昏咳嗽一声,“有些话还是敞开了说比较好,你和赛哈智究竟什么关系,怎么感觉你们不像是普通女子,尤其是你。”
娑秋娜笑了笑,笑而不语。
还不到时候。
黄昏无奈,又问道:“那么你们到大明来为了什么?”
娑秋娜的神色黯然下来,我见犹怜,眸子里泪光隐隐,“亡家之人,还能为了什么,为了活下去而已,就这么简单。”
黄昏叹了口气,“所以,你们是西域那边的贵族?”
娑秋娜讶然抬头,“大官人知道了?”
黄昏心头一震,旋即窃喜,果然还是个雏儿,这就被自己诈出来了,乐道:“其实,你是帖木儿王国的贵族女子罢。”
娑秋娜凄然一笑,“帖木儿么……”
不再言语。
黄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至于先前那种趁着这月色撩人,撩动这娑秋娜做那巫山**的事情,也没了心思,没甚意思的道:“夜了,回了罢,我送你回去。”
绅士风度还是要有的。
回到西院门口,又走了这许久的娑秋娜收拾好了沉郁心情,进门之前回身道:“大官人,给你个善意提醒,西院女子皆为家姬,可家姬也有尊严,若是你哪天想了,请务必尊重一下她们,她们若是不愿,请别用强,免得玉石俱焚。”
顿了下,又道:“她们学过床笫术,可以吃人不吐骨头,但也曾握过杀人刀。”
黄昏:“……”
什么鬼?
娑秋娜很是享受黄昏这震惊的反应,笑眯眯的说,“就说乌尔莎,刚才你和她见面的一瞬间,她若是想,哪怕她一丝不挂,大官人你就是个死人了。”
头颅会断。
说完笑眯眯的走了。
心情大好。
嗯,一夜漫谈,看得出来,大官人是个好人——实际上从大官人回到应天后,仅是没有仗着身份没对乌尔莎她们强行下手这一点,娑秋娜就很有好感。
乌尔莎等十一人,皆是精挑细选的美女。
身材、样貌全是万里挑一。
连女人最隐秘的地方都是经过甄选的,其后更是精心保养,以求在**之时,达到触觉、视觉的最完美融合。
世间名器,都可以在她们当中找到。
在娑秋娜看来,天下绝对没有多少男人能抵挡得了这种诱惑。
绝对没有。
她们本来是给帖木儿准备的!
原本以为大官人很快会醉生梦死,然而大官人并没有,直到今夜才第一次来西院。
若非如此,娑秋娜也不会主动和黄昏说这许多。
更不会月下漫步。
她虽然开放,但也不会没甚理由的陪一个男人在夜里散步,万一那男子兽性大发,只学过床笫术而没学杀人刀的她,只能任人宰割。
黄昏若有所思。
明天必须去找到赛哈智,搞明白这个娑秋娜的真实身份。
……
……
张红桥很愤怒。
非常愤怒。
她做梦也没想到,好好的在房子里想着心事哼着曲儿,就被人劫了。
房门吱呀一声。
一道黑影鬼一般蹿进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她的嘴,旋即后脖子上一痛,她就晕了过去,好在没晕多久又醒了过来。
发现自己被人扛着,双手双脚绑得死死的。
嘴里塞了麻布。
扛着自己的人很是谨慎,小心翼翼的借着暗影,循着角落,悄无声息的向府外潜行。
张红桥无法挣扎。
她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来绑架自己这个无关轻重的卖身丫鬟。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全国各地都有拐子,被逼急了,一样入室抢劫女子,只不过大户人家一般都有护院,何况还是京畿重地,南镇抚司大官的府邸。
哪个拐子敢这么大胆?
不合理啊。
但这并不是她愤怒的原因。
她愤怒,是因为在即将被带出黄府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男人。
今晚月色很好。
那个男人带着夫人出来赏月,也算美事。
但站在那个男人身边的不是夫人,而是西院里那个很少露面的高大的西域女子,老实说,张红桥很羡慕那个西域女子,那胸那腿那腰,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完美。
有些东西,不是大长翘就是最好。
而有一个比例。
西院里那个高大女子显然就是这样。
张红桥一度认为,那高大女子和夫人是一样的倾国之色。
也罢了。
毕竟是那个男人的家姬。
张红桥愤怒的是,自己吱吱呜呜叫唤了许久,那个男人甚至还在最后时刻,目光落向了自己这边,却没有看见。
这何等憋屈。
张红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扛走,顺着黑暗走向更黑暗的地方。
而她目光的最后视线,看见了一只猫。
顺着墙头走向远处。
张红桥绝望了。
她知道被拐子拐走之后的下场,运气好的卖给大户人家当妾,运气不好,各种折磨之后打断心气和脊梁,再卖到青楼。
一辈子供男人玩乐。
蓬!
张红桥被扔到一堆稻草上,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被带到了了什么地方,应该是地下室,扑面而来阴森潮湿的空气,让人闻之欲呕。
张红桥摔了个七荤八素。
挣扎着坐起来。
不远处忽然传来冷漠无情的声音,“张红桥,你是陈友谅什么人。”
张红桥愣住。
旋即蜷缩在一起,躲向角落里,“你是谁,要干什么?”
那声音叱道:“说,你是陈友谅什么人!”
张红桥吓了一跳,带着哭音本能嚷道:“陈友谅是谁,我不认识啊。”
噗!
有人点燃了火折子。
张红桥这才看清,是一间地下室,潮湿阴暗,在楼梯旁边,有个身穿飞鱼服的男子大马金刀的坐着,身旁站着四五个黑衣人。
正是从纪纲府邸出来后办事的北镇抚司镇抚使赵曦。
赵曦起身,缓缓踱步来到张红桥身畔,负手弯腰,目光阴狠,让人很容易响起山林间的饿狼,冷声阴笑道:“想活命,就笃定一点,你是陈友谅的种。”
张红桥许是被吓呆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
赵曦转身,对麾下道:“把那个西洋人叫进来罢,用他那一套叫什么催眠的妖术,让这贱种笃定她就是陈友谅的曾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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