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决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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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九重手扶云车护栏,两根手指无意识的点敲着,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开始是错乱的,但渐渐的便与隆隆的战鼓声合拍在一起。



    将乃兵之胆,鼓是三军魂。



    一位优秀的老兵,临战之际,可能会对惨叫声喊杀声充而不闻,但鼓点的快慢却能直接左右他的出刀速度。



    仗打到现在,秦军的战略布署很明显了,通过偏厢车与惊雷稳住中路,通过蕃骑的机动灵活缠住右路,通过弓骑枪骑两路骑兵的绞杀撕开左路。



    中路己兵虽倍数于敌,但对方仗着微弱的地形优势与器械的助力,守防严密,一时攻不破,但敌军想胜也不可能。



    左翼韩重赟部与敌骑正杀的难解难分,唯有右路高怀德部,面对两路骑兵的夹击,有些吃力了。



    宋九重观察了一会右路战马奔腾血横飞的战况,皱眉道:“令曹翰部出动,援助高怀德,下死战令。”



    “诺。”



    慕容延钊摇旗发完号令,一回头,却见宋九重正在扣收腰带,不由大惊:“官家!”



    宋九重指了指中路步兵大军,冷笑道:“敌军祭出了王牌陌刀队,中军没多少人护卫了,朕亲为奇兵,先斩了那大旗,推了那云车。”



    “请圣上在此发号施令,斩将夺旗,乃臣之本分。”



    “御龙直只听令朕一人,你指挥不动。”



    宋九重拍拍他的肩膀,“眼下你之重任,在于坚持,哪路要是怯战,法刀队伺候。”



    “诺,也请官家多加心,甲字认旗一直未出现。”



    “无妨,他,一半的武技是某教的。”



    慕容延钊目送宋九重下梯,再次把目光扫向战场,哪知就这一耽搁,中路大军的战况已起了变化。



    秦军弃了偏厢车的防御,而冲前的矢头也偏到了右路,上千柄寒光闪闪的陌刀此起彼伏,每一次的劈斩,都能带起一片血雾。



    “投矛呀,。”



    慕容延钊拍栏怒吼,可惜阵中饶听不见,哪怕听到了也无济于事,因为能投矛的话,早投了,在阵中的崔彦进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破敌之策,可己军冲的太紧了,投矛手没了活动空间,可这时偏不能喊散退二字,一喊,势必崩。



    只能用血去填。



    其实算好的,因为血杀队的真正主将石鹤云不在,他家那位亦匪亦绅的老父亲去世了,去年底回山东奔丧,一直未回,现带兵的主将赵文亮勇则勇也,却打不出石鹤云的那种不要命的疯狂。



    好在自有疯狂人。



    第三序列的步兵方阵掩护着全铁甲的陌刀队顶到了前头,陌刀一开始逞威,很快便自然而然的成了突阵的锋矢,终于有机会给自己倒一口烈酒润喉的祁三多见状大吼:“磊子,你他玛的往那边靠去,现捡的人头功呐……”



    蒙成听不得人头二字,一听眼就亮了,不等赵磊转述,铁铖一挥,斜刺里冲出,三千无当飞军“呜哈”乱叫着向陌刀队靠去,然后,一个只管向前犁,一个只管右翼割,与大后方正忙着收割夏粮的老农仿佛。



    营内刁斗上的甲寅看的血沸腾,恨不得立马冲过去厮杀,两眼只盯着云车的讯兵却喊了起来:“甲将军,旗号让准备。”



    甲寅倏的精神了,如大鸟般的从刁斗里一跃而下,人在空中,就大喊:“甲。”



    留在营中的马队只有五百人,三百槊骑,二百弩骑,槊骑乃重骑,人马皆具装,因甲具沉重,非得等要上阵了才甲,这也是他这一支精锐要在营中歇着的原因。



    本安静坐着歇力的骑兵们轰然而起,早有准备的辅兵们在马脖上上掩甲,这两甲分前后两铛,前铛护,后铛护,中间是细密柔和的一层薄棉甲相连。



    辅兵给马上掩甲,便开始为各自的正兵甲,而空着双手的正兵则为自己的战马收索系带,上鞍收肚,这活必须自己干,趁机与马再作一次心灵上的沟通。



    副将张燕客倒拖槊杆,一脸委曲:“甲将军,弩骑兜圈子某玩不好……”



    “少废话,赶紧的。”



    甲寅张着手,再一次上双层甲,里面是细环锁子甲,外面是特制上品纸甲,还挂上了大红的披风,披风上,用金线绣着狰狞的虎头。



    如此大战,甲寅索不用将旗了,反正他这一支精锐人少,披风作旗,够了。



    留守大寨的王廷睿提着竹筒过来,递给甲寅,帮着为其收甲系带,“等你凯旋庆功。”



    甲寅仰脖灌下一大口烈酒,笑道:“必须的。”



    云车上,顾明楼一会看看战场,一会看看大寨,她站的高看的远,又兼习武之人,眼神锐利,自个夫君在着甲准备,她看的分分明明,眼眶就红了。



    “把心安肚子里,某常三胖是福将,可你夫君更是下头一号的福将,安心看着他斩将立功便是。”



    两军大战,早把绿草染红,地上满是死尸断肢,已成血狱炼池,但木云依旧云淡风清,观阵之余,尚不忘抿两口清茶。



    “上品的蒙顶云雾,就必须用竹筒来泡,因为竹筒自带有竹子的清香与甘甜,与茶叶的淡涩本香然绝配。不过虎子不好茶,他的竹筒里都是酒,下次你泡个茶他喝喝。”



    “嗯。”



    顾明楼无意识的应着,把着双刀的手心却全是汗水。



    木云嘴上与顾明楼闲聊着,手举着的千里目却一直未放下来过,他时而左望,时而俯视,时而右察,但更多时间却是把精力放在敌方大营的辕门处。



    对方云车上少了那一位彪形大汉,那云车便不值当再关注,他在静等着他再次出现。



    宋九重也在等。



    他下了云梯后却发现自己有些急燥,索就在营中空地上闭目打坐。



    大仗需要血勇,但更需要平静的心湖。



    大营外的惊雷声还时不时有响起,但更多的是喊杀声与惨叫声,以及隆隆的铁蹄声,而边御龙直卫士们粗重的呼吸声,战马的响鼻声也是此起彼伏。



    以往,他最喜欢这种能激起他全血的声音,但今,却是越听越意烦,越听越心焦。



    宋九重枯坐了半柱香的时间,这才仰长啸一声,“出发。”



    御龙直的卫士们高声应和着,然后纷纷扳鞍上马,战马咴咴叫着,奋扬着铁蹄。



    这是宋九重最为心腹的卫队,人人都有以一当十的武技,其中有数十位更是平里一起练武促技的拳靶子,可惜总人数并不多,左右班直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五百人。



    宋九重倒提盘龙棍,缓步而出,一杆红底无字的认旗紧随在后。



    这支铁骑沉默的出了辕门,缓行一里左右,这才缓缓加速,绕着阵脚,向秦军的中军大旗兜去。



    加速,加速……



    最后疾如矢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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