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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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驾,驾……”

    韩令坤策马狂奔,凛冽的寒风直透内心。

    败了,局面便不可再收拾,出征时率三万大军,意气风发,现如今,却只有不到五百人跟随,身后,还有死死咬着不放的益州兵。

    不该是这样子的呐,自己是哪一步出了错?

    益州精锐在外,最能打的甲寅花枪铁战都在外,益州只有一个老行伍领着一群新兵蛋子,面对自己精心准备的突袭,为何就能守的坚如磐石?

    秦越所有的兵力都在外了呀,又怎会有神兵天降,突袭梓州?

    他越想脑壳越疼,这事儿还没想明白,又有新问题出现了。

    “大帅,梓州难回,我们去哪?”

    去哪?

    韩令坤感到心都在被揪出来了,他按了按胸口,痛苦的道:“先进涪城,再作打算。”

    涪城未失,但他先脚进了城,后脚陈疤子所率的益州兵便到了,其势汹汹,人人高喊“韩千万”。

    韩千万,呵,好值钱的头颅。

    韩令坤摸摸脑袋,正想自嘲一二,冷不丁在部下身上瞥到几双不怀好意的目光,顿时全身寒毛炸起。

    ……

    远在扬州的李重进也有别样的悲凉涌上心头。

    城外防御圈在步步紧缩,城内走水又发生了四五起,民心不在,终是艰难。

    韩通用筷子拨拉着鱼身,想了想,却是弃了筷子,改抓一把炒豆子在手,往嘴里倒了一大把,嚼的咯吱脆响,末了再灌一口老酒,这才不满的道:“老子现在看到鱼虾就想吐。”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挑三捡四。”

    李重进坐下,却也不看那鱼鲜一眼,捡了几粒豆子在手,“伯达,依你之见,宋军多久才能推到城下?”

    “老天再不下雨,最多七天,七天后城外沟渠啥的就要填平了。”

    李重进抬头望了望天,却是秋高气爽,万里晴空,偶有白云飘着,也是青淡淡的仿若柳絮。

    “连老天也向着他么?”

    “这倒未必。”

    韩通往自己碗中再倒一碗酒,肥厚的嘴唇盖上,深吸一大口,这才抹胡须道:“益州兵锋都直抵凤州了,他嬢的,小猢狲们果有好本事,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守城了,要想办法把宋九重的兵马拖住,嘿嘿,要是整个秦凤路都丢了,看那宋九重还稳的住否。”

    宋九重是不是稳的住暂时不知,韩徽却是稳不住了。

    自从父亲逃出汴京后,他便一直处在忧忿状态中,却苦于身体原因,不能冲阵,只能做些后勤之事,然而数万大军的人吃马嚼,各种军需,名目繁多,他从六月份开始总揽筹备,便没歇过气。

    益州城防大战不仅战况激烈,各项物资也是泼天介的洒下去,准备的再充分,也不够消耗。他与邹衍等人几乎是绞尽了脑汁,方才勉强保障了大军的供应。

    如今,韩令坤败了,关闭了许久的城门开了,百姓们的脸上有了笑容,韩徽也终有机会弃了笔,稍作放松。

    他踱到中庭,活动着手臂,仰望一碧如洗的天空,只看了两眼,却觉着天旋地转了起来,一个踉跄,却没稳住,“扑通”一声摔了个后仰勺,两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韩判官……”

    正在拨打算盘的邹衍吓的魂飞魄散,冲过去一把抱起,一试鼻息,“快请司马神医,快……”

    ……

    险关第六重,位于危崖之上。

    前五堡的险难,加一起也不如这第六座堡坞让人心惊肉跳,左侧是一排密密森森的狼牙利刃,右侧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峭壁悬崖,本来可并行五人的大道被障碍阻滞着,只能勉强一人挤身而进。

    而依山而筑的堡坞却更大,更坚固,射孔更多。

    好不容易破了第五堡的虎牙军看到眼前防御,个个两眼翻白,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全师雄一样束手无策,却第一时间给部下打气:“七座堡坞,已破其五,胜利就在眼前,望诸君继续奋勇。”

    “诺。”

    话是如此说,却还是得先下山,从长计议。

    却不知,危石上的那一袭红衣,只是在强撑,她已陷入了困境。

    众叛亲离。

    “夫人,我等浴血奋战,舍生忘死,但兄弟们越拼越少,却不见朝廷有一兵一卒的增援,说难听点,我们便是弃子,守到今日,不论对朝廷,还是对将主,我们都已仁至义尽,求夫人撤兵,毕竟……众兄弟都有一大家子要养。”

    “……”

    “夫人……”

    关春花沉默良久,终究是曲膝一礼,涩声答道:“春花代亡夫谢过诸位叔伯,正如大家所言,仁已至,义已尽,春花也不勉强,只是……寨中并无多少钱财,却是要亏了大家。”

    “钱财……身外物,我们不怪夫人,心中有愧,请夫人受我等一拜。”

    是夜,千余士卒连夜下了山,有的还背着米粮。

    次日,全师雄准备停当,再次攻山,却发现那危石上,只有区区七人,一袭红衣灿若朝霞。

    七个人,七柄刀。

    呐喊着反冲阵。

    “杀……”

    “杀……”

    其势如虎,其声悲怆。

    “尔等退后观阵。”

    全师雄长呼一口气,一把卸下戟刃,只提着槊杆出阵,既无砲石,又无弩矢,天下又有谁人能挡其锋。

    一柄槊杆在其手中化成蛟龙,不过盏茶功夫,绞飞六把刀,打趴六甲士,只剩下那倔犟的一袭红衣。

    “弃刀吧,本将以性命担保,绝不加害。”

    关春花冷笑,刀光一闪,再次劈出。

    单论武技,全师雄也不知要高出她多少,但全师雄起了敬重之心,不忍加害,只想将其武器绞飞了,再来擒拿。

    可关春花早就弃性命于不顾,刀势凌厉,人随刀走,若颠似狂,全师雄招架间一时收不住力,一槊弹在其小腹间,顿时将其击的跌跌撞撞的不住后退,有鲜血从其口中喷出。

    关春花驻刀,轻轻的抹去唇边血,只觉着眼前的敌人模糊了起来,她摇了摇头,醒醒神,还想再提刀,却发现巍峨耸立的青山似乎动了起来,碧涛起伏,仿佛在向她伸出温暖的手。

    她忍不住的喊:“青山……”

    “青山!”

    松涛起伏,谷中隐有应声,仿佛透着喜悦。

    她笑了笑,松开了手中陌刀。

    凌空飞坠。

    离开了危崖,向青山扑去……

    “青山……”

    岭风凄冷,山谷寂静。

    一众大老爷们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刀枪,伫立良久,那凄美的凌空一跃,在人们的心中定格。

    一方丝巾在山风的吹拂下飘飘扬扬的在青山的怀抱里升起。

    色红如血,艳若春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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