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迎銮口,大周御驾行辕。
“报……”
“我军与唐军大战扬州城外,韩令坤部阵斩敌大将陆孟俊,只是……”
“只是什么?”
正龙颜大悦的郭荣听到“但是”二字,心里一格愣,一丝不安浮上心头。
“唐军见我大军汹汹,先于城中点火,再出城阻延,待大战毕,城中火势已不得控,扬州城已为废墟。”
郭荣腾的起身,一把推翻桌案,怒吼道:“彼娘贼!”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自古繁华。
参差十万人家的扬州城,竟然说毁就毁了,饶是郭荣脾性暴燥,也为之胆颤。
陈觉羽扇纶巾,大袖飘飘,独立舟头,看大江平野旷,一时心悦神怡,心想就凭着这长江天险,那周廷又如何能攻的过来,此番议和成功,回去却正好把位置给挪一挪,他心里想的美,脸上也就浮出了陶醉的笑意,正拟作诗一首,却听众人一声齐呼,陈觉循声望去,只见运河口战舰汹涌而出,一艘接一艘,楼橹密叠,旌旗招展,看那旗号,分明周军无疑。
陈觉手一松,羽扇翻了个滚便掉落江中,逆周何时有如此之多的战舰了?
“枢相,我们该……该怎么办?”
“吾等奉旨出使,只管前行便是,不过……为防丘八无礼,尔等多打旗语。”
“诺。”
陈觉运气不错,当他被周军战舰吓破胆后一路心惊肉跳的赶到大周行辕,郭荣的怒火已在大臣近侍们的谏劝下伏息了下去。闻知“有功于周廷”的陈觉来使,郭荣给足了面子,亲自接见。
“外臣陈觉见过大周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爱卿不辞风波,远来见朕,所为何事?”
“特为议和而来。”
……
曹彬终于肯让秦越打麻将了,不仅如此,还亲自陪着打。
结果遭到了众兄弟的强烈鄙视,一局未打完便被吵的头晕脑涨,只好起身让贤,正准备出去换换空气,却见甲寅满头大汗的跑回来。
“九郎,你出来,我有急事说。”
秦越讶然,忙跟着甲寅来到樟树下,甲寅眼见四处无人,这才耳语道:“我刚从陈觉的随从中得到消息……”
“什么消息?”
“……周家大娘她……她没了。”
“什么没了?”
话一开口,秦越的脸色就唰的青了起来,“怎么回事?别乱开玩笑。”
甲寅道:“千真万确,说是一朵千娇百媚的花骨朵,说没就没了。”
“那我师父呢?她又是怎么个没的?”
“好象……好象是好好的睡了一觉,第二天就……”
“那些从者在哪,我自己去问……”
甲寅忙带着秦越去找陈觉的使者,而陈觉却还在大帐中与郭荣小心小意的讨价还价,只听他道:“我皇实在是精力不济,疾病缠身,这才传位于太子,请圣上额外开恩,待我皇传位于太子,再去帝号。”
郭荣笑道:“既然唐王已有追悔前事引咎自责之意,朕也就不究其它,唐王血气方刚,春秋甚富,岂可高谢君临,轻辞世务,莫要再提传位之词,朕既得淮南,心愿已足。
回去转告唐王,苟盛德之日新,则景福之弥远,望其能勉修政理,勿倦经纶,保高义于初终,垂远图于家国,流芳贻庆,斯是正理。”
“臣……替我王多谢圣上。”
“嗯,陈卿也不必太过拘礼,正事已了,朕有一私事相询。”
“不知圣上所问何事?”
“朕听说司空周宗有女甚贤,朕欲为我大将保一媒,不知陈卿可愿作伐?”
陈觉讶然,小心的问道:“圣上说的可是周宗大女?她……红颜薄命,已于几日前病故身亡。”
“哦?”郭荣浓眉微皱,一道锐利的目光如箭般的射来,陈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他马不停蹄的回到江宁,将议和之事详细报与唐主李景,末了加上一句,“大周皇帝竟然问起了周宗之女,说是为大将保媒,此必为虚词,实为江南美色,圣上不如广罗佳丽,送去行营,却是正好弱其心志。”
“善,你家有悍妻,少经美色,此事就让冯相去办。”
陈觉脸有惭色,家中悍妻是他一块重大的心病,就连座师宋齐丘送他的美女,他都沾不得片腥,被妻子又送回宋府,此事已成天下笑谈,当下只好怏怏告退。
三日后,宰相冯延巳亲自挂帅,担纲进奉使,礼部侍郎徐辽副之,献犒军银十万两、绢十万匹、钱百万贯、茶一万斤、米麦二十万石。又单献买宴钱二百万,绝色佳丽十名,伶官五十人,进金酒器、御衣、犀带、金银、锦绮、鞍马等。
郭荣大悦,大宴群臣,席间徐辽代李景捧觞以贺。
自此,淮南正式平定,周廷凡得州十四、县六十、户二十二万六千五百七十四。
唐主避周讳,更名景,下令去帝号,称国主,凡天子仪制皆有降损,去年号,用周正朔,仍告于太庙,岁贡钱物百万。
郭荣巡视扬州毕,令韩令坤与旧址东南隅筑建新城。
班师回朝前夕,郭荣单独与李重进小酌。
“扬州自古繁华,靠的不是城内的古董,而是这广褒的良田与水乡,新城一筑,用不了两年,繁华依旧,还是誉满天下的四大州,义声,朕意你来坐镇。”
“啊?!圣上,臣不合适。”
郭荣见李重进搓着手,一脸尴尬,不由的没好气的笑道:“你当朕是李景不成,他心如芥子,朕心却如大海,放心,只管大刀金刀的在这坐着便是。”
李重进默然,他一身军旅脾性,为人又有傲气,极看不惯张永德的圆滑世故,是以两人日渐不和,去年还差点因此而让唐军有机可趁,李璟甚至遣密使携蜡丸与之密谋,被李重进一刀劈了,却将密信上报郭荣,自己单身匹马闯进张永德大帐。
一句“是兄弟,便喝酒。”这才化解了外界对其二人的猜疑。
但隔阂这东西一旦有了,便再难消融,更何况是事涉秘交外邦,图谋造反?
他不敢相信,依旧摇头道:“臣说的是真话,谁都比某更适合在这里,扬州不仅是繁华上州,更是镇南重地,臣不行。”
“说你行你就行,你在这坐镇,依旧兼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的差遣,再把沿江都部署的担子也给朕挑起来,这淮南虽平,还得经过一阵小乱,打虎亲兄弟,这样的重担你不挑,谁挑?”
“圣上,臣……”
李重进说不下去了,执过酒壶就往嘴里倾倒,一气喝干后才大笑道:“某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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