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狼狈不堪的从帐篷里跑出来,边跑边拍打身子。
负责值夜的赵山豹似大马猴般的窜过来,轻声道:“都虞侯,你干啥呢?”
秦越一边搓着手臂,一边无耐的道:“蚊子,真他嬢的多。”
赵山豹左右看看,笑道:“多大的事,看把你急的,这蚊子小,某以前在山上时,那蚊子才大呢。”
“不一样,这蚊子咬的,奇痒,对了,都忘了你是铁骨人,蚊子都不盯你,你看,这腿上,盯多大的包。”
“某等下帮你问史成讨些药来,他备着的药多。”
秦越唉声叹气的在马扎上坐下,道:“老子最讨厌帐篷,哎,这帐篷从哪领的,我们自己的呢?”
“之前中途分兵,司超将军问我营借了二十辆大车,说懒的搬上搬下,就把这此帐篷换给了我们。”
“我说呢,怎么这般臭。”
赵山豹笑道:“这帐子可算是新的,没用过多久,你闻到的是尸臭,濠州城那飘来的,不信你走远点闻闻。”
秦越脸色就变了,道:“如今已入夏,也不收尸么?”
“某昨日去看过,死的最多的是填河的役夫,谁去收,那护城河边黑压压的一片,少说好几千,你去估计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
晨风吹拂,轻轻的唤醒熟睡的太阳。
天渐渐的亮了起来,朝霞因太阳的折腾而渐变绯红,又从绯红变成瑰丽的紫红,隐有金光闪烁。
朝霞在进一步的努力,时而化为愤怒的雄狮,时而化为逐羊的群狼,时而化为海上的巨鲸,使出浑身解数要掩盖太阳的光芒。
但似乎,终究是太阳更胜一筹,火球般的朝阳澎勃而出,傲然的藐视大地。
曹彬从帐篷里钻出来,走到歪脖树下,叉着腿,舒畅的排泄着多余的水分和热量,末了得意的抖三抖,这才一步一拐的走到秦越身边坐下,伸手就想拍肩。
秦越倏的横离三尺,骂道:“别拿你的骚手来惹我,看看,这天要变了。”
“变啥,不是挺好的么?”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你不会不懂吧。”
“这有啥,难道你还不让老天爷下雨。”
秦越叹口气,道:“我们必须移营,濠州城的尸臭这里都能闻到,那么污染也能传过来,这可比真刀真枪的敌人还可怕,国华,我是认真的,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上午就移营,离濠州越远越好。”
曹彬怔了怔,脸色就变了,道:“你别吓某。”
秦越鄙视了他一眼,道:“如今已是初夏,太阳开始烈起来了,再来两次急雨一浸,再一蒸,搞不好……”
曹彬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惧道:“别说了,老子这就想办法,你说往哪移?”
“山上,高地,有清洁水源是必须的。”
……
御驾行辕,郭荣吃过早饭便召开了军议。
“……如今光、庐、舒、黄、蕲俱已成为我大周疆土,加上寿州,这西面已无战事,可惜滁州和州二州得而复失,不过只要再拿下濠州,我军兵力就可腾出来了。”
从扬州被解救出来的杨澈可谓大功满满,正因为他递出了合适的台阶,光州也几乎算是兵不血刃的拿下,郭荣大悦,立马封其为安乐王,赏赐金银无数。
李重进、王彦超、韩令坤、宋九重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阴黑着脸,到手的大功谁也不想弃了,可兵力有限,民心又不稳,遇到敌军主力来攻,只能先撤。
主持军议的是宰相范质,他是就事而论,哪会顾及四人的心情,他把细棒从舆图上收下来,转身问武行德:“武将军,濠州何时能下?”
“濠州城东北有水寨,西南有羊马城,呈犄角互助之势,不论我方主攻哪一路,必受三面夹攻,况前次大雨,尽毁我土木基础……”武行德抹一把脸,咬牙道:“这次再有十……不,再给末将五天时间,末将定能攻下。”
郭荣摆摆手,道:“不抢这几天时间,关键是如何破城。”
武行德长舒一口气,道:“其这三才守御阵,阵眼在淮河上的十八里水寨,欺我大周无战舰,快船进出,肆无忌惮,我军只能望河兴叹。若能一气破了这水寨,则濠州城就如瓮中之鳖。”
郭荣点点头,叹道:“寿州有个刘仁赡,没想到濠州又出来个郭廷谓,先次断我涡口桥,又破我定远寨,以致我大将康俨几乎全军覆没,伪唐人才何其多矣。”
“圣上莫长他人威风,末将愿率本部军马,助武将军一臂之力,拿下这濠州城,亲绑那厮来献。”
郭荣闻言大悦,笑道:“壮哉,王卿志气可嘉,来人,将朕的逐影牵来,给王将军代步。”
一气攻下庐舒黄三州的王审琦,才回来两天,正是心高气傲之时,一时不服,将大话突口而出,没想到获得了圣上的肯定,赐下御马,不由大喜,连忙谢过。
郭荣这才转头对李重进等人道:“虽说滁和二州得而复失,不过义声,韩卿,你们几个也不必太在意,能以少胜多,分别攻下清流关、滁州、和州,还打到了六合,足见尔等之能,守不住也是正常。你们所部,暂且歇息,负责为武将军防守侧翼,以壮声色。
武卿你也不用急,量那李景达一时也不敢轻兵冒进,只管从容布置,争取以最少的代价拿下濠州城。”
郭荣用手指敲着桌面,沉吟道:“另外……抱一。”
张永德连忙起身应答:“臣在。”
“诸部皆疲,眼下唯你部一直养精蓄锐,该你出马了,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把李景达部牵制住。”
“臣遵旨。”
张永德领了旨意方要坐下,宋九重忽然站了起来,对郭荣躬身行礼,朗声道:“臣请为先锋。”
郭荣怔了怔,笑道:“宋卿已连月征战,不妨先歇上几日。”
“回圣上,臣熬惯了筋骨,虽有疲累,睡一觉也就恢复了,臣听闻那唐将林仁肇有万夫不挡之勇,可惜前次撤军时暴雨如注,未曾会着,甚为憾事,臣估计唐军若出滁州,必以其为先锋,是以请战。”
“好。”郭荣拍案而起,道:“卿既有斗志,朕便准你所请,依前次仍为先锋使。”
“谢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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