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秦两国地处环境不同,国势更是大相径庭,所以萧大人不能理解也不足以为怪。
樗里将军虽然确实坐拥雄兵,就连老夫是一国宰冢都不能左右于他。
而且少师邀我等齐赴王畿商议会盟大事,老夫还要派人去黄阴询问樗里将军的心意才能决定。
顾某知道,在萧大人或者是齐公的眼中,这样拥兵一方的将军乃是祸乱之始。
所以齐国历来重文臣,轻武官,纵然廉闵大帅在无战事时也不过麾下区区千余亲兵可以调用。
如遇战事则要贵国国君亲自下令,大帅才可领兵出征。
但经过戎人此次袭击之后,萧大人可发现了贵国如此用兵的弊端么?
而我大秦每年几乎都在打仗,如果如你齐国一样兵不识将,将不知兵,敌军来袭后才会派将统兵仓促迎战,那么大秦早就亡了不知千百回了。
从古至今我秦国文武并重,历来都是大将出征在外,文臣鼎力相助在内,所以才能抵御戎狄近六百年。
说句不该说的话,当初右、中、左三更虽然相互倾轧,但每每到了用兵之时,三人却依旧能同心协力,共赴国殇。
这是大秦每个人刻入生命中的底线,所以萧大人方才所问却是多虑了。”
顾道远说完后,萧文考静静的思索着方才听到的一席话语。但这席话,他却在内心之中不以为然。他仍旧认为仅凭道德去约束大将还是太过于虚无。
而秦国历史上之所以没有出现拥兵自重的大将并非是因为那些将军们不愿,而是因为他们不敢。
秦国历来名将辈出,每代国君治下都会有数位名将出现,这固然会让列国觉得秦国武力的强大,但这些同时出现的名将也在客观上起到了相互掣肘的作用。
所以没有人会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去冒险做谋逆的事情让自己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但如今樗里骅却极为不同,他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够撼动。
但至于他会不会谋逆,取秦国国公而代之,却是两说的事情。所以萧文考自然不会当着顾道远和张孜彧的面“信口雌黄”。
所以这番分析,萧文考也是不会当众对已经心存不满的顾道远和张孜彧说的。
随后他又与二人觥筹交错一番后,就告辞离去休息了。
“张兄,你是如何想的?”厅外,顾道远向正要离去的张孜彧突然问道。
张孜彧仰天长叹一声后说道:“老夫想的和你一样,如果那芈四公主真的如同萧文考所言一般,那么樗里将军与她正是良配。
可不知道樗里将军会否答应此事啊。”
“这种事情对他直说就是了,难道他会不明白我们二人的良苦用心?
他纳了妾并未娶妻,不就是等着有身份相配的女子吗?
不行,我先修书一封派人给赵大人,让他多留意此事。待到樗里将军来遥平后,你我再亲口将此事说与他听。”
张孜彧看着顾道远的急迫模样,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樗里将军纳妾之事只是坊间传闻,他纳妾会不告诉你我二人,难道也不会告诉元儿吗?
你我当真是老糊涂了。
须知这天下早就不是你我这些老人的天下了。”
.......
黄阴通往遥平的路上,一架马车走在泥泞的官道上,慢慢吞吞的向东方行进着。
马车的前后各有五百名兵士骑在马上,警惕的观察着四周有无动静。
春夜的雨虽然让道路难走了许多,但更让山野小路上的空气变得愈发清馨了起来。虽然距离满目绿意盎然还差了些,但漫山遍野黄绿交错的生机勃勃还是会让人心旷神怡起来。
随着吱吱嘎嘎的声响传入马车中的二人耳中,樗里骅低头温柔的看着怀中闭着眼睛的虞歆儿,享受着鼻息间那股使人陶醉得芳香。
“樗里哥哥,此去王畿哥哥不必以身犯险,一切事交给歆儿就好。”
樗里骅听到歆儿的话后目光一闪,明白这是歆儿自从来到自己身边后第一次谈及要杀之人。内心深处踟蹰一番后随即问道:“歆儿可否告诉我,你为何要杀那人,他又与你圣女的身份有什么关系呢?”
虞歆儿虽然仍未睁开眼睛,但樗里骅看的清楚,当自己询问时虞歆儿的眼皮还是微微一颤。正当樗里骅犹豫要不要转移话题让歆儿免去为难的时候,虞歆儿却开口说道:
“樗里哥哥,歆儿现在才懂得一个道理。人的宿命早就是长生天定下的,任谁也改变不了。
所以当草原上的巫告诉歆儿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时,歆儿并没有恐惧也没有恼恨。
歆儿知道,如果不是萧哥哥的话,歆儿断然不会到此时此刻还能自由自在的生活着。还能与自己心爱的哥哥一同相伴左右。
所以,歆儿答应了巫,当有朝一日,蠕蠕人找到了我,并会以我为要挟取我夏族百万族人性命的时候,我绝不会推脱,逃避自己的宿命。
但歆儿也向巫求了一件事情,歆儿问巫如何能改变这一切定局,如何能逃出宿命。
虽然歆儿知道这个问题从巫这里得不到最终的答案,因为萧哥哥这十多年来始终都在为了找寻这个答案而努力着。他认为带领所有族人逃入关内远离蠕蠕人就可以摆脱宿命。而我自然也会摆脱作为圣女的责任。
可是巫却明确告诉我,萧哥哥的做法只能救得了族人却救不了我。
唯一的办法就是去王畿杀一人,那人与蠕蠕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巫也无法确定他的身份。
巫只给了歆儿一块儿玉石,只说见到此人后,此玉就会发出热量。所以只要玉热歆儿就能杀人了。”
樗里骅眉头紧锁,听着虞歆儿的话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听到这样令他匪夷所思的事情又岂是他在短短片刻间能够理解的。
虞歆儿说完话后,像是一只小猫一样,向樗里骅的怀中钻了钻后,露出了一丝甜笑。
她在努力,为自己与樗里骅而努力。这是
她唯一可以掌控自己命运的机会,所以她才能够全力以赴的去做出努力,所以她才会为自己的全力以赴而感到开心。
至于结果如何,虞歆儿早就不去想那么多了。
诚如巫所言,当有朝一日蠕蠕人将以夏族全部百姓的性命为要挟,让自己嫁给蠕蠕王时,自己又怎么忍心至族人们于不顾呢。
“歆儿,莫要怪我多嘴,那巫所说的......”
“樗里哥哥,自有我夏族存在时,巫就存在于这世上了。巫能够占卜未来,虽然他也看不清全豹而只能窥到一斑。
所以他对歆儿说的话歆儿是深信不疑的。
而且巫避开萧哥哥告诉我这些,肯定是有他的道理,还请哥哥不必质疑巫,因为他们是我夏族的图腾,是我族人们在这世间生存下去的最后依持。”
“好吧,歆儿说的我都信,没见过你之前谁曾想过这世上有人会懂鸟兽之语。
但歆儿到了王畿之后却需跟随在我的左右,方才你说我不必以身犯险,一切事都交给歆儿,可是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况且,能够对蠕蠕人如此重要的人一定不会是普通的贩夫走卒,我想定是声名显赫之人。
而我去王畿要接触的正是这些人,所以你跟在我的身旁,一来更容易接近他们,二来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
樗里骅说完,虞歆儿突然睁开了眼睛,伸手摸了摸樗里骅的脸庞,微微一笑说道:“樗里哥哥,此事不管成与不成,回来后,你就纳云苓姐姐为妾吧。”
听到虞歆儿此时突然提起了路云苓,樗里骅顿时有些错愕,但他看到虞歆儿全然不是开玩笑的模样,一时之间就有些愣住了。
“哥哥,我知道你在等我,但你也都快而立了,别说我草原上的人到你这般年纪早都娶妻生子了,就是你关内贵族到了你的年纪,也都妻妾成群了。”
樗里骅闻言苦笑了起来,正要出言安慰歆儿,却被虞歆儿伸手捂住了嘴。
“哥哥莫急,听歆儿将话讲完。
这天下女子,谁人不愿意得一人心白首到老。可哥哥却不一样。
哥哥有没有想过,如果哥哥不娶妻生子,那么如何对老夫人交代。
而且不知哥哥有没有发现,这河东郡所有的人俨然是以哥哥马首是瞻,就连顾道远这些老臣也有听命于你的意思。
但你若是没有娶妻生子,那么这些追随你的人心中一定不会踏实,因为如果你死了,你打下的局面有可能瞬间就分崩离析。
所以为了笼络人心,你也必须这样做,必须有后代子嗣,他们才会为你拼命没有贰心。
歆儿跟随萧哥哥,别的没学到,为君的一些小心思歆儿却是明白的。这也算是歆儿作为哥哥的女人,对哥哥的第一番建议吧。
不过,如果今次歆儿成功了,我还是会等着你,等战争结束了,不论你娶了谁为妻,纳了谁为妾,你都要与我在一起相伴一生。
如果歆儿失败了,去了那些蠕蠕人的地方,不论是生是死,歆儿的心总是在哥哥的心旁住下了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