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停下!”
唰!
樗里骅的亲兵见戎军中那银甲将军不断向樗里骅逼近,方才稍稍有所缓和的情绪再次紧绷了起来。
他们中有人连忙开口喝止,更多的人则再次提起手中的长戈对上了距离自己主将越来越近的银甲将军。
“你们都退下吧。”
樗里骅眼睁睁的看着白马银甲将军向自己缓缓走来,丝毫没有因为自己亲兵的话语和举动慢下步伐,于是他嘴角微微一挑笑着说道。
亲兵们闻言一愣,虽然心中不解,但下意识的他们还是服从了自家主将的命令,慢慢地向后退去。
银甲将军打马来到了樗里骅的身前,低头看着同样仰面瞅向自己的樗里骅,伸出马鞭轻轻地将樗里骅大氅上的积雪拂去一些后,这才伸手将自己的银盔面罩揭了开来笑意盈盈的说道:“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可没有想到却被大郎二郎发现了。”
注视着已经两年未见的虞歆儿,樗里骅似笑非笑的白了虞歆儿一眼后说道:
“你就不怕我的亲兵对你射箭他们的箭法可是不会虚发的。”
“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别说是他们了,就是草原上射箭最准的哲托在二十步外也没有把握能将我射中的。”
樗里骅笑着摇了摇头,他对虞歆儿直来直去充满野性的性格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听她这么回呛自己,樗里骅的心里却不怒反喜,一阵温暖瞬间就袭入了自己的心扉。
突然,虞歆儿面色一变,提起马鞭向樗里骅抽了过去,随着那鞭子的破空声响,樗里骅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虞歆儿的一鞭子抽到了自己的胸膛上。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让樗里骅的面孔都扭在了一起,但只是一瞬间这股痛感就消失不见了。
樗里骅明白,虞歆儿并没有使出全力,而这一鞭子就像是抽在马臀上一样只会稍稍觉得疼痛而并不会留下疤痕之类的。
樗里骅也是骑过马的人,自然是知道这些的。
“你做什么?”
樗里骅并未恼怒,只是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亲兵卫士后向满面怒色的虞歆儿问道。
可古怪的是,当他回头时,他突然看到了自己的亲兵们竟然都是一副呆呆的模样,显然他们都虞歆儿绝世的容颜所“迷惑”了心神,所以才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的主将被人“突然袭击”的事情。
樗里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再次仰头看了看虞歆儿苦笑着轻声说道:“不管我做错了什么,往后别在我的人面前打我可好?”
虞歆儿听到樗里骅“委屈”的话语,顿时再也强忍不住,抬手抿嘴笑了起来。
“你这人好不知羞,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和孩子一样,让人不要打你。”
不过,这话刚刚说完,虞歆儿仿佛又想起了让她嗔怒的事情,重新板起了面容开口说道:“我不在你身旁的时候,云苓姐姐对你还好吧?
老夫人可是最喜欢云苓姐姐了,她又体贴又善解人意,还会针织女红,你怕是欢心不已吧。
那段时间,我护送老夫人
去汶水的时候,老夫人就对我说过要将云苓姐姐给你做妾的。
云苓姐姐长得那么漂亮,你怕早就高兴的忘了旧人吧。”
虞歆儿说到这里,眼圈不禁一红低下了头去,她的两手紧紧捏在一起,两手的拇指与食指之间也在不停用力揉捏着彼此,仿佛要将心中的委屈通过手指尽数的发泄出去。
樗里骅长大了嘴巴,这时才明白虞歆儿恼怒的根源所在,随后他看着虞歆儿委屈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虞歆儿看着樗里骅的模样,不由得又一阵恼怒,她再次挥起了马鞭准备抽向樗里骅。可当她看见樗里骅下意识的伸手挡住自己的模样时却突然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
樗里骅见虞歆儿放下了马鞭,苦笑着摇了摇头温柔的说道:“歆儿,这么久没见到你,你还好吗?”
虞歆儿闻言微微一愣,随后她白皙的脸上就生出了些许红晕,片刻后这才点了点头。
“你在那座山头驻守时发现的我吗?”
樗里骅指了指虞歆儿来时的山头,再次开口问道。
而这次虞歆儿并未给予樗里骅肯定的答复,而是闻言看向了大郎二郎后伸手一指说道:“我本来就是要找你的,大郎二郎告诉我你这几日会出来探查,所以今日我才专程来到此处等你的。”
虞歆儿说罢后,樗里骅转头看向了自己身旁的两狼,嘴里喃喃自语道:“原来昨日你们是去找歆儿了,怪不得你们突然失去了踪迹害我好一番担忧。”
说罢后,樗里骅又将目光转向了虞歆儿说道:“歆儿,你要找我,托人带个信给我就行,如此只身犯险还是不太妥当。万一遇到了我们的斥候暗哨可是会有危险的。
毕竟,我们现在正在交战。”
樗里骅越说声音越小,话语中的苦涩却越来越多。
虞歆儿哪里不明白樗里骅的意思,她跳下了马走到樗里骅身旁蹲了下去,在众人的注视下伸出玉手温柔的抚摸起了樗里骅的面颊,认真的轻声说道:
“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做件事情。
可这件事除了你之外,恐怕天下间没有人能够帮得了我。
但我必须要做。
你能答应我吗?”
樗里骅吃惊的凝视着自己面前的女子,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坚定与痛苦,他立刻怒从心来,郑声说道:“歆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谁欺负了你我必会为你报仇。
只是你说的事情难道萧大单于也办不到吗?”
虞歆儿看着樗里骅罕见的怒意,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萧哥哥不是办不到,而是歆儿不会让他去办的。
所以我才偷偷跑了出来,因为我想要你带着我去杀一个人,那人此刻正在王畿。
你觉得萧哥哥会去那里吗?”
樗里骅闻言皱起了眉头说道:“王畿?究竟是什么人?”
只是他刚刚问罢就见虞歆儿的眼中泪水婆娑,随后听到她微带颤抖的声音响起。
“樗里哥哥,我是圣女,是夏族的圣女,我的命运从生下来就已经被注定。
可我不想做圣女,我也不想和你为敌。
我想要哥哥你带我去草原上生活,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不想看到这场战争无休止的打下去。
所以,樗里哥哥,你能不能答应歆儿,带着歆儿去杀掉一个人。
杀死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也是终止这场战争唯一的希望。”
听着虞歆儿略带颤抖的话语,樗里骅的心中突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炸了开来,他刚想要问虞歆儿是如何得知她是圣女之事,想问虞歆儿要杀的人为何可以终止这场战争,或许他还有太多的疑惑想要向虞歆儿询问清楚。
可转瞬之间他就忍住了询问的冲动,看着虞歆儿犹如受惊小鸟一般的面容,樗里骅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你。”
虞歆儿像是早就料到了樗里骅会答应自己一样并未吃惊。她只是微微一笑,在面前樗里骅脸上轻轻的亲了一口。
感受着冰冷中的温暖,感受着柔软中的颤抖,樗里骅的心既像是将要融化,又像是快要冻成寒冰。
片刻后,他向自己的身后的众人大声说道:“今日之事,请你们为我保密。”
樗里骅的亲兵们吃惊的看着自己的主将和那显然是戎人将领的女子戚戚耳语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让人充满联想的话语,顿时纷纷面面相觑了起来。
随后,当他们之中有人立刻单膝跪地大声道喏后,其他人也纷纷明白了过来,同样单膝跪在了雪地上,用行动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若要灭口,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或者也只需要樗里骅一句命令的话语,可是他们听到的是自家主将的恳求。
一名将军向他的士卒说出的恳求。
“樗里哥哥,歆儿知道他们都是会为你效死的人。能拥有这么多人的信任,天下间除了萧哥哥,那就只有樗里哥哥能做到了。这也是歆儿喜欢你的原因之一。”虞歆儿在樗里骅耳畔呢喃道,而樗里骅只是向她微微一笑,随后看着那些跪在雪地上的亲兵们轻声说道:
“他们只是一群想要回家的人,而我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他们会为我效死,而我也会为实现他们的希望献出一切乃至是生命。
这场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但我唯一能帮他们的,就是将这希望保留下去,直至我身死殉国。”
“樗里哥哥,不要紧的,歆儿会始终陪伴着你,不论是生还是死。”
说完话后,虞歆儿将目光看向了遥远的东方,她的双拳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走吧,我们先去黄阴,等有了机会我就带你去王畿杀人!”
樗里骅轻声说着,任由虞歆儿推着她为他做的那驾竹椅,在大雪纷飞中向黄阴城缓缓走去。
自从樗里骅来到黄阴以后,两匹白色的须弥狼和他身旁始终如影相伴那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就成为了黄阴城内不论是兵士还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对于百姓们来说,这位官封河西将军的贵族在失去了河西郡后就很少有人知晓他的真实职位究竟叫什么,反而百姓们称之为白狼将军倒显得更加符合樗里骅的风姿与形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