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青儿听萧槿讲完始末后仍然心惊不已,连忙嘱咐萧槿待萧子硕事了后便和自己远走高飞,她不愿为了这些事情再担惊受怕了。
萧槿见心爱之人如此紧张,便心下一暖满口答应。
二人又谈论了些杂事待到天色渐晚烛火通明,萧槿这才从赵青儿居住的屋中走了出来。
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到了公子府的大门外等待着萧子硕的消息。
终于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从青龙殿方向匆匆跑来一人,那人见长公子府门外等候的萧槿,便知是长公子嘱托之人,连忙将袖中的信交给了萧槿。
那信上自然写的是今日青龙殿上所发生的事情,萧槿匆匆打开信件仔细一看,便在欣喜之余又生出些不安来。
他连忙将那送信之人带到自己的屋中,匆匆写完回信便交给了那送信之人又带入了青龙殿中。
虽然萧子硕今日在青龙殿中已经表现的颇为出彩,从信中来看似乎隐隐的获得了三卿中的两人以及相邦田甫的支持与赞许。
但萧槿却仍旧察觉出了一丝蹊跷,那便是芈夫人耐人寻味的态度。
所以分析之下,萧槿便告诉萧子硕切勿因为今日之事而自满降低了防备之心,同时更要谨防芈夫人和公子堰暗中下手,对萧子硕采取后手。
从信中来看,让萧槿最为担心的便是萧子硕志得意满的态度了。
次日一早,萧槿意外的接到了顾道远派人送来的消息,让自己随他去青龙殿吊唁已薨的齐公。
萧槿自然懂得,这是作为长公子的萧子硕回到齐国后主持的第一次吊唁大典,列国前来齐国的使者贵族便要于今日齐赴青龙殿参加大典。
萧槿来到驿馆时,恰巧碰到了准备向青龙殿出发的顾道远和方恒心等人。
见萧槿突然到来,顾道远身后的江户却首先说话,他诧异的看了萧槿一眼便问道:
“你不在长公子府那里,来此作甚?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原来江户以为萧槿是来找自己的,便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
“江将军,他是我邀请来的,江将军不介意吧。”
正当萧槿准备向江户解释时,却见原本已经走远的顾道远却回头走到了两人近前,对着江户微笑着说道。
江户虽然不知道顾道远和萧槿的关系,但那日在上党黄天渡口时他也听人说过赵之海寻找萧槿之事。
所以虽然他始终有些好奇,但因为顾忌身旁的顾道远,江户还是踟蹰片刻,笑着连说不介意,便匆匆离去。
久与这些笑面政客打交道,江户自然懂得有些事还是不必知道为妙。
顾道远拉起了萧槿的胳膊,让他跟着自己加入到了秦国吊唁的使团当中。
一行人走了不多久便进入了青龙殿。
列国的一些使者和贵族们其实早已经来到了齐国,有些甚至已经来了一个多月之久,例如秦国右更雍叔召便是如此。
他们虽然早已经来到了齐国,也受到了齐国上下隆重的接待,但因为长公子不在国内,吊唁大典始终无法进行,所以时至今日,他们也是才第一次进入青龙殿中。
众人在青龙殿外,等到了前簇后拥前来的雍叔召,便与右更大人见礼后跟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来到了青龙殿后的齐宫正寝。
按照各国的爵级排列,秦国吊唁的使者们将在楚国和蜀国之后最后一个进入正寝吊唁。
看到楚国和蜀国的人进进出出,自己只能站在宫外的烈阳下等候,虽然这些秦国人每个人面上都带着不屑的神色,但想想这也是历代的规矩,心中的那股不快也就不那么浓厚了。
“呵呵,你们都看见了,当初天子分封,将三公之位给了齐、楚、蜀国三君,而我秦国却因为国力式微什么也没有得到。
如今只能跟在他们身后,做什么事都轮不到我们秦人在先。
但是你们也要知道,这十多年的时间里,他们三国之人无论何地,无论何时见到我秦国人哪个不是低着头来,又低着头走的?
所以,诸位当切记,那名分虽重,但在我大秦人的眼中便如同粪土,尊重的获取凭借的是手中的兵器,而不是天子喜恶啊。”
看着楚、蜀两国的使者们相继进宫吊唁,满头白发的雍叔召便向着身后的顾道远、方恒心等人缓缓说道。
他方才将众人眼中的不屑与愤恨看到了眼里,自然便要鼓舞和安慰一下众人的心情了。
“右更大人说的是,我等定当谨记于心。”
雍叔召刚一说罢,顾道远便上前代众人向他回话道。
雍叔召看了一眼顾道远,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便是顾道远吧,回去后我和中更大人商议一下,似你这等人才不该在绥北城为他一人所用,也该报效国家,为君分忧了。”
众人听完雍叔召之话,便都是大吃一惊,这话在众人耳中却是另外一层意思,这是要让顾道远进入中枢啊,最不济也会是个侍郎。
所以众人便都向着顾道远投去了羡慕和恭喜的神色。
顾道远也是心中一喜,虽然赵之海这几年极力想要提拔自己进入中枢,但总是要与雍叔召和方元恒两方交换些利益,所以这几年间却始终并无进展,今日雍叔召主动说起此事,如何能让顾道远不兴奋呢。
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便对雍叔召口中称谢,拜了又拜。
雍叔召显然是对顾道远的态度颇为满意,便摸了摸自己的长胡须哈哈笑道:
“但凡为我大秦效命死忠的,我老头子也是能够看到眼里的,不管你是谁的幕府之士,我雍叔召都会不偏不倚,让你们有所施展。
因为只有这样我大秦才能广聚人才,继而实现国富民强,不为人欺的目的呐。
好了,轮到我们了,进去吧。”
雍叔召边说边向齐宫正寝走了进去。
方才雍叔召的一番话,不仅他身后的那些秦国人听到了耳里,一旁吊唁完毕的楚、蜀两国的人也都是听见了的。
所以当秦国人进入正寝之后,那些人中便有人聒噪了起来。
“这秦国人太看不起人了。”
“是啊,这老匹夫骂人不带脏字,真是狂妄自大至极。”
“这白头发的老头当着我们的面如此说话,看来是故意要来羞辱我们的,士可杀不可辱,和这老匹夫拼了。”
听着众人一时间响起的嘈杂之声,齐宫门外的兵士们便纷纷想要喝止,宫内正躺在齐国的先公,这些使者们却在宫外聒噪,这却如何使得。
但那些兵士们无论如何出言劝阻,但楚、蜀两国的使者们咒骂、抱怨的声音却越发大了起来。
“都给我住口!”
正当局面有些失控之下,只听一阵爆豆似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众人耳中。
只见从楚国使团中走出了一位老者,他虽头发花白,但却面色黝黑,那深邃的眼眸中精光四溢。看的出他年轻时定是久经沙场之人。
这老者走上前后,斜眼看了看楚国的人,那些人竟然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直视那老者。
“那雍叔召有说错吗?你们谁敢领兵去与秦国交战?
不知羞耻,只敢在此逞一时口舌之快,丢人!”
这老者说罢,又抬头看了看对面蜀国的使者们,当他的目光找到了其中的一位中年人身上后,便哼了一声又转身离去不再理睬众人。
而楚国人却都静若寒暄不敢发声,纵然那老者已经钻进了人群中。
“这老头是谁啊?”蜀国人见楚国的使者们都不再说话,自然也就没有人再去大声喧哗,只是有人便好奇的向身旁的人询问方才那说话的老者是谁。
“你连他都不知道吗?一月屠九县,半日杀满泽你可听说?”
“啊,原来是芈枭,这老色鬼还活着?”
“嘘,噤声,你不要命了?”
一人向着说话的人连忙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胡言乱语。
只是,这几人的议论声却被那叫芈枭的老者听了个正着,他停下脚步,转头注视着蜀国使者的方向,目光中露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凶狠神色。
“令尹大人息怒,刘执御下无妨,还请令尹大人不要见怪。”
蜀国使者中领头的那中年人慌忙出列,对着芈枭恭敬的说道。
“今日齐国国丧,老夫和你皆是客人,况且你父亲也与我有旧,今日便不予你为难了。
只是你也得给我这个半截子入土的老头子一个交代啊,不然我这老头今后还有何面目去统御属下啊。”
那刘执听到芈枭的话后,便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了看身后那方才说话的人,向身旁两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便带着说话之人走了出去。
此时,雍叔召带着秦国人已经吊唁完毕,他们在满身孝服的萧子硕陪同下,走出了正寝。
一番寒暄过后,萧子硕便引着雍叔召与芈枭、刘执一道向着青龙殿走去,他们身后便跟着默不作声的秦、楚、蜀三国的使者们。
萧槿跟在众人的最后,他方才在那正寝中吊唁时便听到了外面众人的议论声,出来后见那两国使者们再没有人发出一丝的声响,便对与萧子硕同行的三人背影仔细的打量起来。
萧槿内心里感慨,那些人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啊。
一言定人生死,况且定的还是能够出国做使的贵族之生死。
看来,这世道既是不公平的,却又在某些特殊的环境下显得如此的公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