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萧子硕进入东京城的除了顾道远、方恒心等一干秦人外,自然还有廉闵等齐军的将领。
萧槿作为萧子硕的文案也随着他进入了东京城内,与赵青儿、小莹一道住进了公子府中。
作为已薨秦公的长子,萧子硕方一进城回到府中,便见府中上下皆穿着孝服等候他的归来。
萧子硕刚一进门,便有仆从将孝衣麻绳与他伺候穿戴整齐后拥着他直奔青龙殿。
其实在萧子硕还未进城时,便有一些官员出城与他相见,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人,便是他的老师,时任齐国大司行的温玄了。
在这些仅存的支持自己的官员们告知下,萧子硕对如今朝局算是第一次有了些清晰的脉络。
自己出质秦国仅仅一年来,一些原本支持自己的官员大多都已经丢了官。
相邦之下的大司行、大司田、大司马、大司理、大谏之官五官中,除了任大司行的温玄外,其余四官均变为了支持公子堰的人员担任,更别提那些个附属于五官之下的小官了。
如此局面下,若是没有温玄的苦苦支持,公子堰便早就继任了国公之位,又怎能等到自己回到国中来呢。
但事也并非糜烂至极,因为那些处于中间观望的人却占据了齐国政局的半壁,他们虽然不愿参与到两公子相争中去,但只是在芈夫人和公子堰的拉拢之下,还是有绝大部分的人微微倾向于公子堰了。
温玄相信,只要公子硕能够回来,他便有信心将这些人中的大部分拉拢回来。
只是相邦田甫和从不问政局的三卿四人却始终态度不明。
但这四人才是能够左右公位归属的最重要的人。
先公已薨足有两月之久,再有不到一月便要下葬了,所以曾经就连温玄都以为大势已去,可却没有想到公子硕不仅能够提前安然回京,而且还带来了十二万军士为其造势。
这无疑为这位老人注入了一剂猛药。
他对萧子硕言明,只要他们能够获得相邦田甫和三卿的支持,此番定能彻底扳倒公子堰,顺利继位。
那田甫乃是三朝老臣,他在朝中的话语权无人能够出其右。
即便是萧子硕远质秦国后,芈夫人也始终无法说动秦公将储君之位给那公子堰,其中的原由便是田甫以自古储君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为由阻拦秦公所造成的。
所以只要萧子硕回京,田甫纵然不会帮萧子硕夺位但也不会在背后掣肘。
只是那三卿却是有些麻烦。
齐国的卿爵不同于其他三国可由异姓担任,而是皆由国君的兄弟担任。
目下的齐国的客卿两人、正卿一人便都是萧子硕的叔伯了。
这三卿平日从不理政事,只是在各自的封地中吃喝玩乐而已,但每当齐国进行祭祀或者兵事时,他们才会浮出水面,与国君一道治国理政。
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哪个侄子去做国君,到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反正都是自家姓萧的人。
这些年在芈夫人的经营之下,三卿中的萧望还是略有些倾向于拥立萧子堰的,但毕竟宗法有制,所以倒也没有在明面上显露出来各自的态度。
按照温玄的建议,便是要萧子硕亲自对那三卿拉拢一番。
因为,那毕竟是萧子硕自己的家事,旁人参与只能适得其反
回府换了身衣服的萧子硕匆匆忙忙的来到了青龙殿内,一进大殿便直奔正寝所在。
“父亲啊,父亲!”
随着萧子硕一声凄厉的哭叫声,后殿的女眷也齐声哀嚎,一时间青龙殿内外哭声四起响彻天际。
萧子硕对着齐公的灵柩痛哭了许久,虽然他长久以来颇不受这个已薨的父亲待见,但想起芈夫人还未嫁到齐国前,父亲对自己的那些宠爱仍是悲从心起。
痛哭流涕之下,萧子硕竟然数次哭晕过去,一旁的仆从和婢女自是手忙脚乱的上前搀扶,救了过来。
“父亲啊,子硕走时您还好好的,为何您不等子硕回来啊。
子硕在秦国时,日日夜夜都忝望着能够伴您左右,一生一世都伺候您老人家,可您就这么走了,子硕痛哉,子硕悲哉啊。”
跪在灵柩前的萧子硕捶胸顿足,边说边悲痛的嚎啕大哭着。
他的哭声引得周围的宦官奴仆也红着眼圈,低声抽泣,正寝中的人也皆是潸然泪下。
见萧子硕也哭的差不多了,一旁的内官这才缓缓走了过来,引着萧子硕向着齐公灵柩正式行了孝子大礼。
诸侯薨,三月葬,这是列国的规矩,而且萧子硕作为嫡长子,也本应该亲自主持葬礼。
只是他远在秦国,所以直到此刻萧子硕行了孝礼,齐公的葬礼才算正式开始。
一番繁复的礼仪完毕之后,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萧子硕这才从正寝走了出来,到其后的燕寝中与自己的母亲和其他夫人见礼。
在与自己母亲高阳氏一番离别归来后的寒暄过后,萧子硕也与芈夫人见了礼。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那芈夫人却不仅对他热情还礼嘘寒问暖,而且还主动叮嘱他要操持好国葬之事,俨然一副亲人的模样。
萧子硕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许多岁数的美貌妇人顿时生出了些古怪的感觉来,仿佛这芈夫人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似的。
出了燕寝后,萧子硕便在内官的指引下来到了青龙正殿之中,因为三卿听说萧子硕已经回到了东京,便连忙召集宗室上下商议丧礼之事,而且还要商议一件那内官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大事。
一年后重来此殿,萧子硕在迈过高高的殿门时便顿时有种重新为人之感。
大殿正中的宝座此时已是空空荡荡,那个曾经让自己又爱又怕,又敬又惧的老人却是再也看不见了。
萧子硕的眼眶中又打起了泪花,他低着头在早已等候于此的满殿宗亲注视下,走到了右侧上首并排而坐的三位老者前跪倒在地。
“大伯父、三叔父、四叔父,子硕回来了。”
说话间,萧子硕的泪水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自己质子的生涯终于结束了。
“嗯,回来就好,这一年你受苦了。”
为首的一位老者慈祥的看着萧子硕微微点了点头,温言说道。
萧子硕闻言便心里一暖,他连忙抬起头擦掉脸上的泪水说道:“大伯父,为国出质,子硕不敢言苦。
只是子硕从此没有了父亲,便如同无根的浮萍一样,日后还请大伯父和几位叔父对子硕多加管教。”
虽然萧子硕的话中明显有拉拢三人的意思,但这话中还是显露出了些真情实意在里面的,那为首的萧乾又怎能听不出来。
他刚想勉慰萧子硕几句,但却听自己下首的另一老者带着怒意的冷哼一声。
殿内众人都听到了那老者的冷哼声,便将目光齐齐转向了他。
只见那人正是萧子硕的三叔父,萧望。
“三哥,子硕刚刚回来,还是等二哥的丧事过后再说其他的事情吧。这孩子确是受苦了。你看他都瘦了这么多。”
萧望身旁的另一中年人见萧望颇有怒意,连忙对着他劝道。
“老四,你别护着他,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引了十二万秦国人来我齐国,此刻就在东京城外。”
“什么?十二万秦国人?”
那被称为老四的萧坤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大哥,又看了看萧望,最终还是将目光转到了萧子硕那里。
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萧子硕,自己确实喃喃自语道:“雍叔召的国书上不是写明将派方恒心带三万兵马前来吊唁吗?为何变成了十二万。”
“前来吊唁?自古以来让他国带兵前来吊唁国君的,我大齐算是独一份了。
可悲可耻啊。”
萧望故意在“他国带兵”四个字上加重了口气,说完此话后便颇为痛心的紧皱着眉头怒视着萧子硕。
似乎是萧子硕引狼入室般的将全部的怒火都对准了他。
“三叔,秦国三万兵马却是随我而来的,但是。”
“好了,不必说了。子硕,你先去坐吧。”
正当萧子硕要向萧望解释原委时,只听那萧乾却突然出言阻止了萧子硕。
萧子硕抬头看了看面无丝毫表情的大伯父,又看了看仍旧是一脸怒意的萧望和年纪最小的萧坤。
但当他看向萧坤时,却见萧坤向自己偷偷使了个眼色,萧子硕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连忙口中称是,去到左侧上首第二个位置坐了下去。
原本萧子硕是嫡长子,本应坐在左侧上首首位,但他退向左侧转身找寻座位时才看到,那左侧首位却早有人坐在了那里。
微微有些错愕间,萧子硕这才借着那案上松柏油锭所发出的昏黄光亮抬眼看去,只见坐在那本该是自己位置的大腹便便老者正是齐国的相邦田甫。
萧子硕吃惊中也来不及思考为何田甫会在这里,便忙向田甫施礼道:“子硕见过田相邦。”
“一年未见,长公子确是消瘦了,回来便好,很好,很好。”
田甫刚刚说完,便只听对面坐着的萧望又一声冷哼传来。
萧子硕也顾不上尴尬,便又向相邦一拜算是谢礼,连忙坐在了田甫的下首空出的位置上。
刚一坐下,萧子硕这才算松了口气,他便微微转头仔细的看了看厅内坐着的众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