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战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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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的众人看着邓子汶失态的样子,顿时脑中便都是一阵“嗡嗡”作响。



    但他们却谁也不敢上前去询问。



    噔,噔,噔。



    寂静的大殿内,所有人的耳中都同时出现了缓慢的脚步声,他们转眼看去,只见国君雍道成起身踱步,向着邓子汶缓缓走去。



    当他来到邓子汶的身前,看着昔日遇泰山崩都不惊的大庶长那呆滞的眼神和发抖的嘴唇,便心知不妙。



    定是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事,不然以邓子汶的心性,寻常事情又怎能让他变成这般模样。



    雍道成弯下腰,这时他却发现自己向地上那封信伸出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终于将信捡了起来。



    他没有发现,就在他捡起信的时候,顾道远、张孜彧、雍斯、方燮、淳于湄五人都不约而同的站起了身,缓缓围了上来。



    雍道成慢慢的将信件拿到自己眼前。



    他看着信上那密密麻麻的字语但却因为持信的的手在不停的颤抖而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信上所写的内容。



    他大口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呼出,再定睛看去,那些原本不断跳跃的文字这才较为清晰的进入眼中。



    “黑冰台八百里加急,无计生死,速报。



    六月八日,左将军方于淄川城东与戎军鏖战三昼夜后,殁。”



    尽管信后还有数排内容,但雍道成却无心思再去理会,他将信交给了一旁的顾道远说了句“念”后,便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冰凉的石板地上。



    国君坐卧都是有礼所依的,但此时的雍道成却还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些。



    两行泪水从他的脸颊流下,他的口中打着颤不停的在说:“完了,真的完了。”



    “黑冰台八百里加急,无计生死,速报。



    六月八日,左将军方于淄川城东与戎军鏖战三昼夜后,殁。



    五月七日,左将军率兵八万北伐,佯败于漯水后引得十万戎军南下。



    五月廿八日,左将军在元山西麓云歇谷附近布下埋伏,遂于次日大败戎军并追击溃兵止于二十里开外戎军六万本部兵马营前,是役歼灭戎军先锋人马两万。



    ......



    六月三日,戎军八万再攻左将军大阵,一日鏖战过后,戎军力不能支吹号撤军,但其军后五万秦人步卒忤逆军令,死战不退,与左将军追击大军不分昼夜厮杀一日。



    左将军兵马杀敌无计之下亦损伤惨重,终于六月五日晌午全线向西撤退。



    撤退途中遭遇一万戎人骑兵追击,大军突发混乱,三万人马被戎军追杀屠戮,副将郑泸也在混战之中阵殁。



    ......



    六月八日晨,左将军八万大军仅存的一万八千人,在五千玄甲骑死命相拼三日之下撤至距离淄川城东十里处时,却遭遇戎军三万五千骑兵突然袭击。



    左将军下令立刻排阵抵御,同时派人命淄川、宁道、海乌三县兵马前来接应。



    半日过后,副将江户所部军士哗变,里应外合之下被戎人骑兵突入大阵,而左将军也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江户所杀。



    此信所书之时,正值左右戎军肆意屠戮我军将士,恐信送不及,草书与此。



    万分紧急,速报!



    铁鹰剑士王彬、邓虚空、司马鱼、鲁孝、隋喜、莫白路同书,随信附上各自鹰符以为佐证。



    此信交由王彬送出,其余五人已身负重伤,此时唯有杀身许国,以报国恩。



    大秦万代!”



    .......



    念完此信后,顾道远向着秦公弯下腰去,用颤抖的双手将信捧至眉头。



    而秦公则闭着眼睛,双目不停的淌着泪水。



    他知道,虽然方元恒与赵之海一样的桀骜不驯,更是结朋营党左右朝堂,但毕竟,这位大秦的军神曾经一次又一次的在危局中挽救过大秦。



    而且自己自幼便被父亲立为储君,在拜徐斐之前也曾拜方元恒为师学习过兵法韬略数年。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对方元恒才起了敌视,因为这个人在军中威势盖过了自己的父亲。



    因为这个人百战百胜,从无一败。



    因为这个人被誉为大秦军神。



    因为这个人太过完美,几乎无敌。



    因为这个人不可驾驭。



    所以雍道成自幼便对方元恒生出了戒心,他便想要超越这个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想要这个人彻底的臣服在自己脚下。



    但此时,他却第一次对方元恒生出了亲切与思念,那数年来每日的陪伴,每日的谆谆教诲,甚至好几次出兵都领着他在阵前为他亲自讲解敌方的军阵优劣,己方应当如何破之。



    八年前父亲病重,自己的弟弟公子享意图弑兄篡位,他联合了当时的宗伯,自己的四叔雍如将自己囚禁了半年之久。



    但正是方元恒领着大军回京,与赵之海里应外合之下才让自己重见天日,并在父亲薨后拥立自己为君。



    而自己却因为那该死的权利制衡,刻意将方、赵、雍三更对立了起来,自己总是想着让他们去斗,这样才能保持国治久安,但自己却从没有想过方元恒对自己的恩情。



    想到这里,秦公,不,雍道成再也忍不住,从顾道远的手中接过信,边看边流着眼泪。



    慢慢的,他便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恩师,左更,左将军,方伯父,成儿想您了,您回来吧,成儿想您了。”



    眼见国公如此,其余的人也悲从心起,他们虽然震惊于方元恒的死讯,但他们更加在意的却是其他事情。



    顾道远和张孜彧两人所虑便是一旦秦岚郡全境失守,则戎人极有可能南下占据夏中全境。



    那秦岚西南的赵之海后背便会暴露在戎人眼前。



    到时三面夹击之下,上将军定会陷入险地。



    而在雍斯的心中,却是怕戎人南下占据夏中郡后,再向东攻击京畿。



    目下大秦兵马北上平叛的平叛,西征的西征,在雍云祈领兵两万北上河西郡后,京畿可是连一万兵马都没有了,到时候却如何御敌啊。



    想到这里,雍斯不禁吓出一身的汗来。



    而方燮、淳于湄则是和秦公一样,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因为他们与旁人不同,自己本来便是依附于方元恒这棵大树下小草,如今面对狂风暴雨,这树倒了,自己这棵草又将何去何从。



    所以两人此时的哭泣,多半便是对自己命运的忧虑与恐惧。



    唯独邓子汶却还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



    但他的双手却抓着五枚鹰符在不停的摩挲着。



    “空儿,空儿,你怎能叫白发人送黑发人呐,你娘亲今日早晨才叫我调你回来,可你却就这么走了。”



    邓子汶知道,那信上所言道的六人,正是自己安插在方元恒军中的铁鹰剑士,而且这六人最低的军职都已是军侯了。



    军侯都死光了,那些兵士们中的铁鹰剑士又能活的了几人呢。



    大殿内的气氛异常凄凉,但终究这些做到六官九卿之人都哪里会是些纠缠于情长情短之辈呢。



    在陪着国君哭了许久之后,依然是六官之首顾道远打破气氛,黯然的向国君说道:



    “君上,事已至此,还望君上身体为重,国事为重啊。”



    说完此话后,张孜彧、雍斯、方燮、淳于湄四人也擦掉泪水,向着秦公施礼齐声说道:“还望君上身体为重,国事为重”。



    此时,就连邓子汶也幡然醒悟过来,也向秦公劝道。



    雍道成停止了哭泣,缓缓的从地上站起,但他还是哽咽着看了看众人,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案后。



    包括于让在内的众人见国君落座,便也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座前。



    雍道成坐下后,强忍下欲不断夺眶而出的泪水,轻声问道:



    “今日已距左将军战殁过去了十日,想来戎军已经占领了秦岚全境,众位卿家可有何御敌之策,速速说来。”



    见秦公又恢复了过来,众人便都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他们也似乎不约而同间,纷纷转面将目光移向顾道远。



    因为殿内所有人都知道,这大殿之中,若论政兵皆通,那便无人能出顾道远其右了。



    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顾道远便又理了理方才所想之策,站起身来说道:



    “君上,为今之势,已不在我军如何歼敌,而在如何御敌了。



    而御敌之策,则在大秦兵马已丧十之八九之时,以护卫京畿为要。



    所以,依微臣拙见,当命上将军放弃原州即刻退向夏中郡,占领汶水城,阻挡戎军南下。



    再命河西将军以及河西上党、滨水、元右三县四万兵马调至河西百里、秋射两城护卫京畿。



    如此一来,各军犹如收紧的拳头,可守可攻。近则可保我大秦半壁江山无碍,远则可依蜀北、夏中、京畿三地人口、粮秣优势再图光复河山。”



    顾道远话音刚落,便听邓子汶立刻说道:



    “宰冢此计不妥,虽然左将军战殁,秦岚已失,但上将军依旧扼守原州要地,南连蜀北,东通夏中,并非绝地。



    而河西将军正奋力收复河西全境,目下徐昌之贼已为强弩之末,一旦河西全境光复,则在上将军与河西将军东西夹击之下,秦岚之敌也未尝不可一举歼之。



    但宰冢所言守备汶水也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所以,还要请上将军麾下率领一师东进汶水,抵御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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