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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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士不再多说,只对着张仲鼓励了几句,随后,便带着张仲前往了贼曹所在的地方,仍旧是那个简屋。



    张仲看着那熟悉的简屋,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这应该是知道我要来。”



    不过,也不奇怪,自己之前还去了一趟贼曹领赏,以贼曹掾李炀在县上的权势,贼曹还是他自己的地盘,不知道才不正常。



    敲了敲门,在一声进来之中,张仲推开了简屋的大门。



    这次,李炀倒是没有在吃东西,而是正拿着一卷竹简认真观看,只不过姿势并不雅观,完全没有书上说的那种高深莫测。



    但张仲却知道,这个看起来并不如何惊人的贼掾,其武力,不可小觑。



    “来了?”李炀换了个姿势,还是同样的不雅观,但看着就很舒服。



    “深夜求见,惊扰贼掾兴致了。”



    李炀放下手中的竹简,随意的摇了摇头,并将姿势换成了正经的跪坐。“坐。”



    “唯。”张仲没有推辞,走到了案几的另一边跪坐下来,随后将目光投向正对着他的贼曹掾。



    然而案几不高,张仲这一眼,却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卷竹简。



    随即,他微微一愣,因为,他看到了一句很有意思的内容。



    问:以刑去刑,无刑可乎?



    曰:可。



    这是一句答问,大致意思是说,以刑罚来惩处罪犯,使人畏惧刑罚而不敢犯法,真的能达到所有人都不犯罪,从而不用刑的目的吗?



    回答,可以。



    有着后世经验的张仲知道,在后世无论是那个国家,法律轻重程度差别再大,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而这句不知来源的问答中,却回答的可以。



    这大概就是法家的理想化了吧,但比起儒家的道德治人,天下大同,似乎还更有操作性和建设性。



    “贼掾,仲可否一观?”



    李炀眼珠微微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嘴角含笑。“可。”



    得到了对方的同意,张仲便光明正大的将竹简拿到了身前,将其放好。



    这卷竹简应该是新抄的,因为,上面墨水的痕迹还很新。



    张仲略过刚刚看过的那句,接着问答向下看,其后也是问答,但内容却极其惊人,以至于张仲这一看,整个人不由得浑身一震。



    问:魏地新略,民心不服,私斗成风,捕之不尽,何解?



    曰:吾曾闻,轻罪重刑,则民畏之如虎,轻罪轻刑,则民视之如蛇,重罪轻刑,则民观之如兔,今魏地私斗成风,轻罪轻罚不能止,当改私斗之刑为斩趾,可止此风。



    问:轻罪重刑,重罪何论?



    曰:重罪愈重。



    问:私斗斩趾,盗罪何论?



    曰:盗罪一钱及二百二以下,劓为城旦,盗二百二以上及六百六以下,去手,六百六以上以上者,枭首。



    问:盗罪枭首,群盗何论?贼伤杀何论?



    曰:群盗赃一钱以上二百二以下,去手,二百二以上六百六以下,枭首,六百六以上者,弃市,贼杀伤,车裂。



    张仲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干,怕不是整个魏地,到处都是没有鼻子的刑徒了。



    并且,如果以重刑而治,恐怕不但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还会直接逼反。



    张仲接着往下看,就看到了关于这一点的回答。



    廷尉曰:不然,盗取六百六者枭首,其为人所见,必惧而杀之,杀之则为盗杀人,盗杀人为贼,贼杀人,已触车裂,则无所畏惧,必犯吏。



    是故,轻罪重罚,则有轻罪逆而触重,魏地新略,民之不服,必怒而反。



    此有违以刑去刑之则,非法之本意,且不为国,故驳。



    问:言之有理,则魏地如何?



    刚刚看到这里,贼曹掾却将竹简整个合上了。



    张仲:???



    这简直和看小说看得正开心的时候,突然断章一毛一样,以至于张仲,眼巴巴的望着他。



    李炀不为所动,只对着张仲问了一句。“依汝所见,当如何?”



    你是怎么知道我看到这儿的?



    张仲一阵懵逼之后,开始了思考,魏地新略,私斗成风,以前罚两甲及城旦的罪名不能制止,为什么?



    是因为人心不服,他们不想成为秦民,想要以此来抗拒秦国的统治。



    并且,最大的问题,在于捕之不尽。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张仲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贼曹掾一句。“魏之政比秦如何?”



    “差之远矣。”



    张仲心中略微有数了,便想到了在后世,常规的处理方法。“新略之地,必与魏国接壤,是故,必有大军驻防。”



    “然。”



    果然如此,那就好办了,当年极西之地,就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若以军管之,私斗者,不罚钱财,服之以城旦,既加固城防,亦能减私斗之数量。”



    贼曹掾眼睛一亮,嘴角已经有了些笑意。“说下去。”



    “如此,可稍解,再行之以法,广而告之,使知刑罚而惧之,数年,始知秦政,可全解。”



    贼掾没有理会张仲的春秋笔法,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并翻开竹简,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张仲低下头,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以军捕之,服以城旦。”



    “使豪侠土主,商贾之类钱财甚丰者,不敢捐钱以斗。”



    “更减其青壮,少私斗之源。”



    “于黔首,宣之以法,大索为恶杀人之贼,弃之于市,以此立威,黔首于捕有功者赏,以此立信,法,信,威皆明,可解。”



    牛批!!!



    张仲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时间叹为观止。



    这方法,和他所想的办法大致略同,却更加详细,考虑到了很多张仲所没考虑到的地方。



    并且,张仲之所以想到,是因为他,有后世的处理同类事情的经验在。



    而秦国这卷竹简上的内容来源,却是彼此讨论,最终想出来的办法。



    由此可见,古人的智慧,当真不可小觑。



    “此出自何处?”感叹完之后,张仲突然想知道这东西的来处,其中既然出现了廷尉,想必是秦国首都讨论出来的吧!



    “廷尉,王十年,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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