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巴石河北岸的新城,就连河南岸的旧城……也就是原先的马尼拉王城,也被修缮一番、利用起来,作为各农场、公社成员进城避难时的安置点。
尽管几十万人同时涌入城内,但跟很多人印象中的进城逃难完全不同,这里没有拖家带口、寄人檐下的肮脏流民,也没有人沿街乞讨,更没有饿殍满地。地上甚至连垃圾都没有,市容竟然比原先更干净了。
因为总督府民政厅已经提前建好了成片的安置小区。好吧,其实这些小区本是用来安置新移民的,现在移民暂缓到来,空着也是空着。给避难的民众暂住一下,一举两得。
而且民众是以公社、农场和生产队为单位入住安置区的。安置点便以公社为单位分区,由公社主任兼任区长,带领手下的各农场场长,生产队长,对自己带来的社员进行管理。
避难期间民政厅什么都发,从米面粮油肉蛋奶,到煤藕药品蜡烛,覆盖了几十万社员的基本需求。让社员们反复感叹,赵公子和集团真是太周到了。
他们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爱民如子?这就叫爱民如子!战术后仰……其实这些物资大都是他们之前几个月,在正常劳动时间外,加班加点无偿生产出来的。民政厅不过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罢了,并没有太重的负担。
这种卯吃寅粮的戏法说来简单,但不夸张的说,在这个年代,放眼全球,只有江南集团能玩得转这一套。
赵昊一直教育他的高管们,一个政权一个组织强大与否,不看它占据多大的疆土、拥有多少军队。那些都只能代表它过去的强大。
而现在强大与否,要看它的组织力如何。组织力的强弱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一个命令自上层传达下来,在最基层执行到位多少?比如上面发下一百石赈灾口粮,最后到灾民口中的能有几斗?
组织力高,对组织总财富的调动率就高,对组织总人口的动员力就强。所以组织力的强弱,始终是决定其凝聚力和战斗力强弱的关键所在!
一个政权体量再大,组织力太弱的话,也调动不起社会的财富和人力为己所用,那它的力量就是弱小的。所以被组织力强的小政权击败一点都不奇怪。
这也是赵昊为何将组织力等同于集团生命力的原因,他也一直将最大的精力都放在组织力的构建上。
至少目前,新生的江南集团强大的组织力,完全是超越时代的。
在组织力上来之后,各种不可思议的奇迹便了出现。移民的小学生们甚至可以在避难期间,继续上学不耽误期末考试……呜呜,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避难期间,所有人胸前都别了块醒目的身份卡,上头写一串数字。比如‘695471’,意思是第六公社九农场第五生产队第71号社员。
民政厅这样做的是为了方便管理,不然几十万生面孔一下涌进城里,没个识别身份的法子,什么乱子都可能发生。
但让民政厅没想到的是,因为身份卡的存在,让各单位都不愿被人看扁了。主任对场长、场长对队长,队长对社员们反复强调,不可以干任何丢脸的事儿,更不能作奸犯科,就是装也得装出个高素质的样儿来。不然丢的是整个集体的脸,那你以后也别想好过了!
耳提面命之下,原先在农场屡禁不止的随地吐痰,乱扔垃圾、随地大小便等恶习,进了城之后居然全都收敛了。各生产队为了创优争先,还主动打扫街道,清运粪车……实在没活干了,甚至没活找活的,开始刷墙铺路,给旧城挖下水道……
挥汗如雨中,社员们也时常一阵恍惚,回忆起自己原先虽然整日劳碌,可不会别人付出半分。现在整天给公社干活,为啥还这么快乐呢?
怎么也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在社员们朴素的认知中,既然公子和集团能给他们带来安全和温饱的生活,那他让我们干什么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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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务劳动之余,社员们也对前线的战事牵肠挂肚。
通过总督府宣传厅反复宣传,他们都知道红毛鬼是来侵略吕宋甚至大明的。只有海警官兵战胜了侵略者,如今在吕宋熙熙而乐的生活才能继续。
要是海警舰队输给红毛鬼,难道还真指望从没上过战场的子弟兵?他们很可能会惨遭烧杀抢掠。就像涧内惨案纪念碑上,记录的那出惨剧一样了。
所以每日傍晚开会,场长给念报时,大伙儿最关心的就是,今儿的报纸上,有没有前线的消息。
然而军事行动需要保密,所以浓墨重彩的报道了出发之后,这方面消息也就鲜见报端了。
这样时间一久,所有人都惴惴难安。尤其是预备役支援各处港口要塞的命令下达后,不安的情绪就更重了。社员们开始私下议论,是不是海警输给红毛鬼了?
要不是赵公子还在涧内,而且每天故意在司令部的阳台上丢人现眼……哦不,是故意让大家安心,人心惶惶之下,是决计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切井井有条的。
好在胜利的消息从来不用保密,廿五日晚些时候,‘莱特湾大捷’、‘海警全歼来犯之敌’的天大喜讯,便从战区司令部不胫而走,转眼便传遍了整个永夏城。
城内登时乱了套,人们丢下手头的活计,拼命到处打听,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先是各路小道消息,比如有给司令部……边上的派出所送菜的商贩,听到大院里头放鞭了。还有人说,总督府、人武部召集各公社主任开会了。
人们便涌到人武部衙门外,大声鼓噪问个究竟,终于把人武部长西门青给喊了出来。
西门青强作沉稳的宣布了,全歼无敌舰队的天大喜讯!同时还宣布自即日起解除戒严……
话音未落,人群便欢呼着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他抬起来起来!
“放我下来,我还要开会呢……”西门青无助的喊道,他有晕船的毛病,脚一离地就头晕,不然也不会离开陆战队。
可惜这时候,乐疯了的民众把组织纪律全然抛到了脑后,将平日里只敢仰视的西门大官人一遍遍抛上天,以此来宣泄内心的激动!
但这样远未够,人们又扛着他开始在大街上游行,一会儿欢呼着‘我们赢了!’一会儿高呼‘海警万岁!’
其实很多人想喊另一个万岁的,但那是公社反复强调的禁语,据说谁喊了要被抓去劳教的。
游行的队伍的像磁石一样,将全城男女老幼悉数吸引到街上。
街上的店铺商号也都忙得不可开交,老板指挥着伙计张灯结彩,贴一些‘胜利万岁’、‘酬宾打折’之类的标语。这几个月一直实行配给制,可苦了这些买卖人,虽然民政厅不至于让他们赔钱,可对商人来说,少赚就是赔啊!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一定要抓住胜利之后报复性消费,把‘损失’狠狠的补回来!
总督府宣传厅的工作人员,也带着预备役民兵在街上悬挂早就准备好的折叠纸灯笼,张贴各种胜利的标语口号。
各个学校也放假了,小学生如一群出笼小鸟加入进来,登时给胜利游行增加了浓浓的节日气氛!
很快也果然变成了过节,各主任组织自己公社舞龙舞狮扭秧歌,潮汕一带的移民跳起了英歌舞。闽南来的开始不甘示弱的跳起了拍胸舞……于是又较起劲来了。
巴石河上沉寂了几个月的花船画舫自然不甘寂寞,妓女们浓妆艳抹,乐师们吹吹打打,龟公们大声吆喝着:为贺大捷,姑娘们倾情奉献,全套六折、双飞半价,大爷快来玩哦……
开始庆祝是已经是下午了,高兴的时光又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天就黑下来了。
然而人们的兴致更高了,他们举着火把、提着灯笼,尽情享受这个终于结束宵禁的欢庆之夜。
夜色中,灯笼和火把汇聚成一条条长长的火龙,街道上也灯火通明,永夏城自建成以来,从来就没有这么明亮过。
其中最热闹的又当属涧内广场了。
虽然来不及扎个鳌山灯庆贺胜利,但总督府还是广场上,点起了一堆堆篝火。让舞龙舞狮、舞蹈队伍,全都到广场中央一起表演,人们也手拉着手,不知疲倦的围着篝火,且歌且舞,通宵达旦。
广场南侧安静的战区司令部内,赵昊和金科依然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万众欢庆的场面。
到了晚上九点,总督府开始燃放焰火,各色烟花在夜空中绽开,将欢庆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要是老王能看到就好了,他最喜欢热闹了……”赵昊的眸子反映着那红红绿绿的光,嘶哑着声音道。
“他一定在天上看着呢。”金科立在赵昊身后,轻声道:“而且一定是在得意的笑。”
“是啊。”赵昊重重点头道:“这一切,如他所愿。”
说着他端起酒杯道:“敬老王!”
“敬所有烈士!”金科也端起酒杯。
两人轻轻碰了下玻璃杯,在漫天烟花中,将酒洒在了北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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