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我们倒要走着瞧了。”方国珍也知道他是块硬骨头,既然不能拉近关系,也就没有必要对他低三下四。
场中另有一人始终郁郁不乐,便是参知政事樊执敬。从泰不华被软禁的样子看来,他果然还是没能说动大司农,现在方国珍已有官职在身,便可以肆无忌惮地积蓄实力,若他再次叛出朝廷,想必就是都元帅倾尽全力,也再难将其挡在海岸以外。
玉不自言如桃李,鱼目笑之卞和耻。
楚国青蝇何太多,连城白璧遭谗毁。
荆山长号泣血人,忠臣死为刖足鬼。
樊执敬看着达识帖睦迩和方国珍洋溢出的笑容,心中感觉愈发恶寒,按旨意将招安的流程办好以后,便借口有病在身,托辞离去,回到家中以酒买醉。
成功招安江浙海寇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大都,这对于京师要员来说已经是个难得的喜讯,就连一心修习大喜乐法的至正帝听说此事以后也抚掌而笑。
脱脱等执政的重臣除了嘉奖达识帖睦迩的功劳以外,也应其所请将泰不华任命为台州路的达鲁花赤,使其戍守沿海,以防方国珍等人复叛。
在眉开眼笑的大都官员之间,唯独察罕帖木儿郁郁寡欢,与岳丈康里崉崉始终保持书信往来的他自然知道江浙一带发生的实情。
可无奈康里崉崉深陷党争之祸,被朵儿只班趁机进言弹劾,遭朝廷贬谪下野,眼下自己能倚仗的也只有这个怯薛丹的身份了。
“这些贪腐的官员竟然胆敢与那该死的文瑄沆瀣一气,欺瞒朝廷!可惜我身无要职,报国无门!”闷闷不乐的李察罕只能坐在家中与妻子抒发心中愤懑。
康里安宁出主意道:“夫君不是颇得皇子赏识么?若是将此事其中原委向皇子一一道来,想必有机会直达天听。”
李察罕心中一动,“可皇子毕竟少不更事……”
“那皇子与保保可是同岁,如今已是十二岁的少年,不是小孩子了。”康里安宁说着朝正在看书的养子王保保扬了扬眉毛。
心无旁骛的王保保丝毫没被二人的议论影响,仍在捧着爱不释手的兵书埋头苦读。
王保保是赛因赤答忽的亲生儿子,也就是李察罕的外甥,原名扩廓帖木儿。
赛因赤答忽身残志消,于是在从江浙逃回之后,就把儿子过继给李察罕寄养。
李察罕感念姐姐和姐夫对自己的恩情,便将扩廓帖木儿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待,并为他取了汉名王保保,对其精心培养。
李察罕听见康里安宁此言,缓缓点了点头,“保保年龄虽小,但天资聪颖,城府谋略根本不逊成人,我观那皇子也是天资卓绝,深谙国事,不可当作普通小孩子对待。”
康里安宁继续劝道:“既如此,何不对其明言其中原委?否则圣上终日被那些僧官所蒙蔽,如何才能知晓江浙之乱?”
李察罕在妻子的劝说下立刻打定主意,沉声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端本堂拜见皇子。”
爱猷识理达腊正在端本堂与哈剌章听先生授课,刚一得空结伴去玩,便看见候在外面的李察罕。
“咦,你来了,正好我与哈剌章要去练箭。”爱猷识理达腊见到李察罕心情大好。
李察罕知道端本堂人多眼杂,便点头应允,随他们前往宫内猎场。
待二人玩尽兴了下去歇息的空档,李察罕才试探着将明教与海寇勾结的事情说出。
爱猷识理达腊听了之后面色愠怒,“想不到江浙的海寇和明教的妖人竟会如此嚣张!”
旁听的哈剌章却是平静如常。
李察罕见皇子有意过问此事,便想要继续进言,讲出江浙一带的贪腐官员打压清流等事,哈剌章却抢先一步道:“殿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爱猷识理达腊点了点头,看向李察罕道:“此事我知晓了,你退下吧。”
李察罕瞥了一眼面无感情的哈剌章,将到嘴边的话都给吞了回去,躬身告退。
当夜,哈剌章回到丞相府后便找机会将此事与父亲脱脱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父亲大人,我看那李察罕似乎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我担心会涉及到刚平稳下来的江浙时局,便没有让他在殿下面前多言。”
脱脱听了之后满脸欣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夸赞道:“做得不错。”
脱脱夸奖完儿子,扭头叫来幕僚汝中柏吩咐道:“去查一查这个李察罕的底细,竟然能这么快就爬到皇子身边。”
……
中书右丞相想要查一个怯薛歹的底细自然是易如反掌,不到两天的时间,李察罕的出身、籍贯、姻亲便被抄录于纸上送到了脱脱的手里。
脱脱阅过之后冷哼一声,“原来是康里崉崉的女婿,难怪会对江浙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康里崉崉此人曾在大都任职,与别儿怯不花一党交往密切,眼下他已经下野,其女婿却来大都搅动风云,这在脱脱眼里无疑与别儿怯不花一党想要翻身无异。
汝中柏眼珠一转,便明白了脱脱的心思,“丞相,这点小事就交由我去办吧。”
脱脱冷着脸点了点头,“将这人找个理由赶出大都就是,日后宫中的亲卫一律要仔细筛选,切勿给别儿怯不花一党的余孽以可乘之机。”
汝中柏谄笑道:“属下明白。”
当日,李察罕便被以贿赂怯薛千户为由逐出怯薛军,勒令其家小全部离开大都。
当怯薛军的千户陪同汝中柏一齐到李察罕的住处时,李察罕在一刹那便已明白这背后曾发生过何事。
能被丞相大人的心腹幕僚亲自逐出大都,看来自己终究还是心急了些。
此祸一出,自己此生的官路怕是走到了尽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