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店委实小了些,二位且将就着住下,不过店里的酒菜却是色味俱佳,二位稍事休息后便下楼尝尝吧。”说完后才转身离去。
沐冲这才缓缓褪去羞赧的样子,如释重负地深吸了口气。
“沐兄莫不是染了风寒,脸怎么这么红?奇怪,眼下还没入秋啊,这天气明明温热得很。”文瑄强忍着笑意打趣道。
“啊?有吗?”沐冲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将文瑄逗得哈哈大笑。
沐冲旋即反应了过来,愠怒道:“好啊你,竟敢戏弄我。”
文瑄却脚底抹油,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赶了一天路,二人的肚子也开始咕咕直叫,简单梳洗后便顺着香味回到了一楼。
做事麻利的小二早将碗筷备好,酒温菜热,二人登时食指大动,准备大快朵颐一番。
客栈里聚集着形形色色的人,自然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所以文瑄边吃边留意着邻桌客人们的“高谈阔论”。
一个虬髯大汉矮低了身子道:“嘿,听说了吗?北方又闹饥荒了,据说就连大都都是满地的饥民啊!”
坐在他身边的是个打扮得体的读书人,顺着他的话感慨道:“唉,也不知是何原因,天灾接连不断,无冬无夏,百姓们缺衣少食,苦不堪言啊!”
旁边一个老农靠坐在地上,滋溜了一口烈酒后趁着酒劲埋怨道:“还能是咋了,老天爷下的报应呗!”
“报应?”虬髯大汉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那老哥你来说说是啥报应?”
难得见有人愿意理会自己,老农吧唧了一下嘴,将上半身微微前倾,眼窝深陷的眸子中立刻露出一个过来人的神色,冒着精光道:“那还用说,自然是朝廷……”
“咳。”女掌柜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老农道:“老伯,酒可以乱喝,话却不能乱说。”
说罢走到写着酒水价钱的木牌处,轻动皓腕将木牌一翻,露出工工整整的四个大字——莫言朝政。
老农虽不识字,但却自认精明,知道掌柜的是嫌自己多嘴给客栈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因而无奈地一笑后立刻闭上了嘴,将自己眼看着就要窜出嗓子眼的“金石良言”吞了回去。
看似富家出身的读书人自然看清了那几个大字,不满地“哼”了一声,看似大气地拍了拍自己附近的短凳,冲老农道:“来这里吃些好菜下酒,就当是晚辈买了您老肚子里的真心话。”
正说着,外面进来一老一少两个出家人,老和尚瘦骨嶙峋,须眉皆白,小沙弥十三四岁,尚未剃度,生得干干净净,唯独一双眼睛略显阴郁。
“阿弥陀佛,不知可否向施主讨要两碗斋饭。”老和尚见到女掌柜后施了一礼。
“高僧快请进来。”女掌柜一看便是心慈礼佛之人,忙吩咐小二去弄斋饭。
女掌柜扫了一眼自家店里,可惜已经满座,眉眼中露出一抹急色。
沐冲见状站起身来,指着自己身旁的两个空位道:“将就着坐这里吧。”然后又细心地吩咐小二将桌上的荤菜撤下,文瑄也对此点头默许。
女掌柜善意一笑,引着两位出家人坐下,又从小二的手中取过斋饭,亲自端给二人。
“多谢几位施主。”老和尚和蔼一笑,小沙弥也跟着行礼。
沐冲笑着点了点头,便当作是回礼。
讨斋的和尚到处都是,所以这样的小插曲并没有被店中的客人看在眼里,继续谈论着大街小巷里的趣事和引得人们无限遐想的江湖传闻。
这次轮到了一个镖师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听说了没有?自打上次湖州路有一伙明教的人被官兵抓了去之后,前些天明教在平江路又被元兵给抓住了一个坛主,听说当场给砍了脑袋,用枪头挑起后挂在城门上整整三天!”镖师说着还竖起了三根手指,一副不得了的表情。
“毕竟明教这几年闹得太过火了些,官兵能不对他们动手么?依我看啊,过不了多久也要树倒弥孙散喽!”
“瞧你那点见识!”镖师鄙夷地说了一句,接着道:“我听镖局的兄弟说前些日子元兵找到了明教的总舵,整整一个千户所的兵马都去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连达鲁花赤都叫人家给杀了!”
“嚯!还有这等事!”邻桌的人都是大惊,心道今天这顿饭真是没白吃,还听到了这般新鲜事。
文瑄和沐冲也是对视一眼,心中有些惊讶,这消息居然传的这般快,如此一来恐怕覆船山的处境也要变得危险起来。
倘若元兵真的下定决心大举进攻,那山中的机关和埋伏在大军面前自然也如同形同虚设一般,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希望此战能打怕了那些元兵吧……文瑄心中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看来一定要想办法尽快建立一处自己的安身之地了。
“李镖头,歇息够了就赶紧上路吧!”女掌柜瞪了镖师一眼,立即对这名老主顾下了逐客令。
在新客看来,恐怕会以为是女掌柜说话不知深浅,太过刁蛮,但店里那些老客倒是嘿嘿一笑,知道女掌柜是好心提醒他出镖的时辰到了,切莫坏了镖局“昼寝夜醒”的规矩,也顺带点拨他不要坏了自己店里莫言朝政的规矩。
李镖头嘿嘿一笑,拍了拍吃饱喝足后溜圆的肚子,紧接着叫过小二,从怀里掏出了些碎银递了过去。
女掌柜却抢先一步豪气地道:“老规矩,安全回来再给。”
李镖头哈哈大笑,抬身张罗了一嗓子,周围的几个镖师应声而动,纷纷跟着往外走。
“这女掌柜倒是有些难得。”文瑄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赞了一句,很欣赏这位略带侠气的女子。
老和尚却将文瑄的话听见了耳中,跟着点了点头,“有大善心的施主的确不多见了。”
沐冲怔怔地望着左右逢源的女掌柜,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