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的彭莹玉也在重伤之后几近昏迷,况普天背起师父便向距离最近的屋舍狂奔而去。
泪流满面的周氏走过来拉起小沐英,用自己干净的衣袖去擦他满脸的血迹,越擦越是心疼,最后干脆坐到地上与小沐英抱头痛哭。
附近赶往山下的明教弟子听到况普天的呼喊后,涌过来不少人,大家七手八脚地将昏迷的沐冲和李乳娘的尸体抬到一旁的空旷处。
文显忠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老泪纵横,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
沐云,我愧对于你啊!
文瑄虽然同样难过不已,但也知道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
山外虎视眈眈的元兵,不知何人假扮的李教主,有叛教嫌疑的徐农,自己身上还未解决的噬心之毒……
所有问题悬而未决,这些迫在眉睫的事如果不能尽快解决,李乳娘这样的悲剧难保不会再次发生。纵是文瑄的心理素质极其强悍,但在此刻他也不免惴惴不安起来。
“爹,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
文显忠听罢点了点头,但却忍不住再次看向沐家母子,对抱着沐英的周氏道:“夫人,我与瑄儿还要赶往山下,这里暂且……”
周氏自然清楚声闻六顿所传递的紧急状况,止住泪水打断了文显忠的话,轻声道:“快去吧,这里有我在,你们不必担心。”
事已至此,只得以大局为重,毕竟已经见惯了生死,文显忠强忍悲痛决然地转过身,挺起脊背带着文瑄朝山下而去,将所有的怒火转向了进犯的元兵。
文瑄跟在父亲身后,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之后还是出声问道:“爹,您跟明教究竟是什么关系?”
文显忠的身形微微一顿,凝声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文瑄轻声道:“既然有些事情我早晚都要参与,那早些知道总比晚知道要好,趁着眼下我脑子里还记着的事情不多,一股脑多装一些也没什么,也好早些捋清这些盘根错杂的秘事。”
文显忠盯着儿子坚毅的眼神,本想一口气讲出来,可一想到死去的沐云和李乳娘,无助的沐冲和沐英,又将心里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这些事情自有爹去处理,你只管安心……”
“可是您已经老了。”文瑄出言打断了父亲,然后苦笑着道:“彭堂主躲了乳娘整整十年,不也依旧酿成了这出惨剧?有些事情终归是躲不掉的,我既然是您的儿子,那就理应帮您承担这一切。”
文显忠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没想到这一个多月之前还在因为执意作画而跟自己吵得面红耳赤的臭小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从前自己总是恨铁不成钢,巴不得他赶紧长大做个像沐冲那样懂事听话的好孩子,为文家祖宗争光,替江山社稷出力。
可当这个臭小子突然长大了的时候,自己又突然难过起来,希望他回到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不让他参与到这些诡谲权谋和生死争斗中来……
每个子女的成长,总是要将摄取父母旺盛的生命力作为代价。
就在这一弹指的时间里,满头白发的老人忽然间又苍老了许多。
“瑄儿真是长大了。”
文显忠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缓缓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将山外的元兵灭了以后慢慢讲也不迟。”说罢便转回身继续下山。
父亲不想说,文瑄也没法勉强,只能跟在他身后默然下山,眼睛却始终都盯在文显忠已经被压弯了的脊梁上面。
……
覆船山山脉西起于黄山,联属断续之下演变为浙右诸山。南北左右俱是高山名峰,盘桓百里对峙成峡。
元兵想在这样的群山峻岭之中去寻一个传闻中的明教总舵,自然如同海底捞针一般。
但这一切夺天地造化,拒元兵于外的巧妙设计在潘五的引领之下都变成了无用的风景。
迫不及待地想拿下功劳的巴雅尔带着先锋部队急行而至,畅通无阻地绕过了一个又一个迷惑外人的山口。
人一旦出卖了自己的底线和信仰,那尊严一定会变得一文不值,潘五就很好的证明了这点。
眼看距离覆船山越来越近,骑在一匹枣红色马匹上的潘五微微转身看向巴雅尔,谄媚道:“千户大人,再往前十里就是进覆船山的山口了。”
为了方便潘五领路,巴雅尔特许他骑在马上,以防他身上的伤势过重而耽误了指路。
“嗯,不错。”巴雅尔对潘五非常满意,“放心,只要这次我能将魔教老巢一窝端了,便免除你的死罪,提拔你做我的亲卫!”
潘五顿时大喜,连忙弓着身子谢恩。
可他没想到,自己的性命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一支从树林中悄然射出的冷箭径直射穿了他的喉咙!
潘五栽倒在地,他骑着的马匹也跟着嘶鸣起来,元兵的整个先头部队都惊慌起来。
“御敌!御敌!”
巴雅尔的副官立刻大喊大叫起来。
“慌什么?你这个废物!”巴雅尔拿过铁锤,一脚将副官给踹倒在地,然后振臂喊道:“都别慌,将魔教妖人的脑袋都给我割下来!”
话音刚落,茂密的树林中又射出一轮箭雨。
山路上的元兵没有掩体,猝不及防之下便有十余人中箭身亡。
“将这群天杀的元贼都给我杀了!”
在潘五死后,树林之中一名四十多岁的青衣中年人立刻向明教弟子下达了命令。
“杀!!”
近百名身穿麻布青衣的教众立刻携着冲天的喊杀声冲了出去,挥舞着各式兵器与惊慌失措的元兵斗在一起。
青衣中年人手中拄着一杆与他身高仿佛的铁棍,下达命令后皱着眉冲身旁问道:“还撑得住么?”
“死不了。”回话的人赫然正是徐农,伤重的他仅用一箭便射杀了潘五,但也因此累得气喘吁吁,险些跪倒在了地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