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人告辞了白须老者,带着开心着的喜儿回到龙船上。
山东布政使石执中来了,被朱高炽一阵痛责。
石执中对皇太子乞求免灾租。高炽说:民今骨立,怎能忍心收税?当立即赈济。
山东布政使对手下道:”邹县每人赈济三斗,其它受灾县二斗。”
高炽说:”每人六斗。我会上奏皇上,不要惧怕擅自作主。”
龙船离开邹县后便顶着西北风到了京城。詹事府还没建好,人员暂时分在吏部,对面是工部,左右是宗人府和夏元吉的户部。
夏元吉不忘旧情替他在三山庙找了套老房子,街上店铺不多,是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但住着不少达官贵人。
这房子是唐代幽州就建,典型的大宅门。
迎面就能看到垒砌精致的影壁。影壁上画着松鹤,看来原主上了点岁数,喜儿摸着经过磨制的砖道:“詹事少爷,这是用什么垒的,这么硬生生?”
小舍想:“砖头,用泥放在火上烧制出来的。”
院中搭有葡萄架。种着一枣树、一石榴树,正中的北屋高大而豁亮,面阔三间,东西两侧建有耳房。
小舍让吏部的衙役把行李放到中间主房,对喜儿道:“耳房一样的,你挑一间住下。以后就是你的房间。”
喜儿挑了东面的,里面房间家俱都全着。离厕所和灶间也近。
丫髻放下了行李就来替小舍来整理床铺。
小舍道:“今天中午不用做饭,我们去街上买些要用的,你也可以熟悉一下路。”
......
永乐十九年正月初一,明帝国睥睨万邦。
在这一年新年之日,来自亚洲、阿拉伯、非洲和印度洋的忽鲁谟斯、阿丹、祖法儿、剌撤、卜剌哇、木骨都束、古里、柯枝、加异勒、锡兰山、溜山、喃渤利、苏门答剌、阿鲁、满剌加、甘巴里等十六国国王和使臣们聚集在宏伟的北京城承天门内,向明成祖朱棣宣誓效忠。
他们是听从郑和的指令从大洋彼岸,坐着大明朝赠送的大船而来,这些顺从朱棣皇帝的小国统治者和其使臣们带着他们最好的礼物,来向永乐皇帝进贡,让他们目睹了雄伟神奇的都城-紫禁城的落成典礼。
詹义道:“皇上说,至少有28个国家的首领在场,但不包括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拜占庭皇帝、威尼斯总督以及英王、法王、西班牙王和葡萄牙王。他们没有被邀请,是因为这些国家太落后,缺乏贸易的货物和值得我朝需要的东西。
小舍看着朱棣穿着金黄色的龙袍,端庄在奉天殿的龙椅上,接受万人的朝拜。心就像起伏的人群,激动不已,鼓乐齐鸣,欢声雷动,这是大明朝最辉煌的一天。
晚上成祖命礼部设宴慰劳各国使节。
三十日后十六国使臣归国,皇上赐他们钞币,又遣太监郑和率孔和卜花、唐观保、杨庆、洪保、李恺、杨敏、周满等人送十六国使臣同行回国,并带去成祖的敕书及赏赐诸国王的锦绮纱罗绫绢等物。
为了赶季风,郑和一行接到命令后急忙兼程出发。使得十六国使臣中的一部分因赶办不及,未能与郑和一道出发。
时间匆忙,不少外国使臣还没尽情,跟上郑和的船队,皇太子关照杨士奇和蹇义:“皇上密令,不能让他们在此呆太久,你们马上组织人员劝送他们,尽快回去。”
在季风降至之际,终算所有的外国使节坐上了太监洪宝的船。
小舍到北京三个多月了,天天忙到子夜才回,喜儿终会在门口打着灯笼等候他归来,庆典搞好了,外国使者也送走了,小舍这日回得早,见喜儿在替他把哂在院内的棉被收进屋去,便道:“这几天我没回来吃饭,你一个人吃些啥?”
喜儿替他换下衣服:“詹事不在,喜儿随便吃些,馍馍,煎饼,比家里的草好吃多了。”
小舍便进了灶间,揭开锅盖,里面剩着稀薄的人也照得出的面汤。
喜儿低着头:“那不是吃的,那是刷锅水。”
小舍那着扫把威胁道:“我最讨厌的是撒谎的人了,我都看了西粉袋。”
喜儿知道瞒不过了,便扑通跪下道:“喜儿错了,喜儿只想为大人省钱,大人好一直留下喜儿。”
小舍用扫帚把敲着桌子:“没让你省,我是朝廷的人,如果你饿成面黄肌瘦,别人会说我虐待丫头,这也是个罪名,你懂吗?”
喜儿跪着:“喜儿知道了,爹出门时嘱咐喜儿,一定要听主人的话,不要还嘴,不要任性。”
小舍让她起来:“好了,快去换干净些的衣服,今天带你去吃烤鸭。”
喜儿很快的换好了衣服,三尺长的粉红色带白点圆领棉袄,朱红色百裥裙刚好把小脚罩住,裙子下巴有两个补丁,小舍知道这是她最好的衣裳了,便从袖中掏出些碎银:“我不会买女人衣裳,你自已去买,这点银子想是够了,多下来买些胭脂,口红什么的。”
便宜坊的烤鸭店开了5年了,天天客满,掌柜的看看小舍的衣服,是个三品官,干咳一声道:“大人少许候着。”便差小二去催别人家快吃,京城的宫多如牛毛,在坐的是通政司参议朱侃、给事中杨春,大理寺丞郭衎,给事中艾广,也是四品,五品的官儿,小二吓得逃了回来。掌柜道:“大人,如若不嫌弃,我账房内有桌子,我让小二准备去。”
喜儿轻声对小舍道:“大人不如买回去吃,里面的的骨头兴许还能熬个汤。”
掌柜道:“这姑娘聪明,用片净肉的鸭骨架,加白菜、冬瓜熬汤喝。”
小舍想想也对,让掌柜片好鸭肉,用荷叶包好,二人出了店门,户部的李侍郎也来烤鸭店,两人差点撞到一起,小舍道:“里面客满了,别进去吧,要想吃,就随我去家里。”
与李文郁还是一块去泰兴见的面,他比以前消瘦的多了,鬓毛也有些白了,在微风中飘荡着:“你怎么一个人来吃烤鸭?”小舍拉着他的手问道。
“家里来人了,要吃鸭子,我老婆不出门,认不得烤鸭店。”
“家眷也迁来北平了。”
“户部事情多,夏尚书是最忙的,差得我整天冷菜冷饭的,只好把老婆叫来,料理家事。”李文郁指着喜儿:“这是你新纳的妾?”
小舍脸一红:“别胡说八道,这是皇太子送我的丫鬟,邹县的喜儿。”
三个人到了小舍的新住所。
门口坐着个衙役,四十多岁的样子,见小舍回来,立即毕恭毕敬行了个礼道:“詹事大人,小人姓章,奉蹇义尚书之令,前来服侍大人。”
小舍见他扛着柄长矛,上矛上挂着行李,便按排他在西厢房住下。
喜儿把鸭子的骨头剔出来去做汤。
小舍便倒上酒和李侍郎喝上了。
李侍郎道:“还是你待遇好,又有丫鬟又有看家的。”
“我刚来北平,就像在大海里一样,不知个底,没个人帮衬,叫我饿死啊。”
“你来了,就一辈子在这里了,没打算把家眷带来吗?”
“想是想,她们也没来过北方,我先稳定下来再说。”
“下个月朝廷有二十六人要去全国巡查,你不借机回去吗?”
“蹇义跟我说过,詹事府暂时没什么事儿,我安顿在吏部,吏部有两个名单,估计我轮不到。”
“基本上是尚书带个给事中,我们户部一个名额也没有,反而都察院有6个名额,连新任的副都御史刘观也轮到了。”
“刘观不是随吕震去海边,慰问卫所将士了吗?”
“对啊,在浙江等候新差使,刘观浙江熟悉,皇上是知道的,所以给他挂了个新职,以后肯定会顶了王熙和的都察院都御史的职。”
喜儿的汤烧好了,小舍让喜儿把章伯一块叫来吃饭。
章伯也是山东人,拣着个下座坐好,小舍给他倒了些酒:“章伯,进了家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白天我不在家,喜儿干不动的粗活,你就多担待些,我不会亏待你的。”
章伯拱着手道:“一定一定,我以前在纪纲家干过,我知道。”
李侍郎道:“他们一家全去戎边了?”
“他的家属因为拿着伪诏,到各地盐场,勒取官盐四百余万。回来时,又假称有诏,擅征官船、牛车,将盐载入其私第。而无论是盐还是船车,一概赖账,分文没给朝廷。所以家眷包括参与者,无论老少全部戍边。还算我运气好,退到了吏部。”
“那个叫佛动心的妾呢?”
“她好像是回到了寺院。”
“说起寺院,我想起了云年山东的唐赛儿,据说闹事失败后也逃到了寺院。”李文郁插嘴道。
“唐赛儿是我山东蒲台的老乡,都称她佛母,他男人叫林三,搞了个叫白.莲.教的什么。”章伯半一知半解的道。
“唐赛儿的老巢在山东益都县的卸石栅寨,去年初起事,派部将宾鸿、董彦皋攻破莒州、即墨,烧毁官衙仓库,进兵围攻安丘县。”
小舍道:“这消息封锁的紧,南京很少见闻,我是后来听工部侍郎李昶说的,他们正在山东挖河。”
“唐赛儿把事搞得这么大,而且在中原腹地,成祖诏令安远候柳升、都指挥刘忠率京军前往剿灭。三月十三日,柳升的军队到达益都,包围了卸石寨。唐赛儿拒绝招降,并派耿童儿诈降诱敌,趁机夜袭官军营寨,杀死刘忠,突围脱险。”李文郁显然知道的都是官方通报的。
喜儿道:“我也听爹爹讲过,说她是佛母,肯定化身了。”
“已经在大小寺庙追查了,尼姑,女道数千人押到北平一一甄别,但是仍毫无结果。”
“难怪我娘说,庙里少去,最近在抓女师父。”
章伯道:“唐赛儿从小习武,15岁就已经武艺超群,几十个男人休想打得过她,18岁嫁给林三,去年唐赛儿的父亲被叫去挖河服劳役,她和丈夫林三冲进官府讨要粮食,林三被官兵杀害。她父亲唐老头气死,母亲也重病身亡。全家人仅剩她一个,脾气就上来了。”
“她杀了青州卫指挥高风,这下把附近闹事的宾鸿、董彦皋、丁谷刚、刘信、刘俊、王宣、郝允中、白拜儿、高羊儿、王住儿、杨三等大小头目全镇住了,乖乖赶到石棚寨,拜倒在她的脚下。”
“一共有多少人吗?”
章伯道:“一二万人还是有的,莒州的董彦皋手下二千人不止。”
“一二万人,安远候柳升曾南平交趾,东破倭寇,北御蒙古,因功封侯。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率五千人包围了卸石棚寨。”
章伯把个鸭头啃得干干净净的,小舍知道章伯肯定没吃过,便把个大腿夹给了他:“吃吧,去喜欢吃就多吃点。”
章伯把鸭腿给了喜儿:“她们邹县比我们还差,听说家里被子也没棉花,用芦花塞着过冬。”
喜儿道:“还有人家用沙土,放在麻布包内,白天在太阳底下晒热,晚上盖着,有的小毛孩,一不小心,半夜就闷死了。”
“所以唐赛儿一呼百应,容易说得人心头去,把。连皇帝的招安也不听。”李侍郎连喝二口酒道。
“如果不是山东都指挥佥事卫青及时赶到,柳升不止死掉刘忠一员大将。”章伯叨叨着。
李文郁说话带上了乡音:“皇上就是恨柳升无脑,妄自尊大,被一个女人甩得像猴似的,一怒之下”将柳升关进狱中,并以“纵贼为乱不言”的罪名,把山东布政副使、参议、按察使、按察副使、佥事和出现起义的郡县官吏,统统处死。“
小舍见李文郁打着饱嗝,知道他喝差不多了,叫喜儿给他泡上壶茶。
侍郎戴上了平定巾,指指怀里的鸭子:“不喝茶了,家里人等着吃鸭子呢。”
“这事给忘了,你赶紧回去吧,嫂子会埋怨了。”
小舍替他在紫金寺门口叫了辆马车,把他送走。
章伯今天喝得开心,主动的去涮锅,喜儿便替小舍铺床被,端洗脚水,小舍一边剔着牙缝,一边洗脚,喜儿站在一边看着,小舍道:“傻傻的看什么?”
丫鬟宛尔一笑:“大人,你们刚才说的唐佛母,都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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