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通刚吞了一口饭,一下如雪花般喷了出去,对面的县丞戴着乌纱帽,帽顶上串着珠子,饭粒过来全粘上头了。
蒋通判不知就里:“你看看,吃饭时说那恶心事,把人家肚子气炸了吧?”
耿通止不了笑:“大人的意思,你去了黄溪村史彬家。”
江南人同情建文皇帝是心照不宣的,平时都停留在嘴上,若是行动上支持,那就是犯上作乱,是个死罪,蒋通判被下属点穿,他害怕起来了,急忙撇清:“老夫去买丝巾,正好碰到昆山杨记绸布店的赵媚娘,她送孩子去镇上学堂念书,我让她帮着挑,她说她家有,让我随她去了黄溪村,她还问起你呢。”
蒋通判从口袋中掏出几个洞庭红橘子:“这是她给的。”
蒋通判把皮球踢了过来,小舍一点也不反感,至少他知道赵媚娘送孩子,过着女人正常的生活,建文皇帝不会有聚众起事的可能,他心也定了,喝了口汤道:“好吧,信你这一回,不向嫂子打报告。”
耿知县道:“进贡朝廷的“吴绫”,数量最多的也是我们。”
黄钟干咳了一声,问耿通:“我看到卫所有四十多条船,停在河道上,影响了船只的出行。”
“这是当年金忠来巡查时,我们为抗倭准备的,现在实际上,这些船只已经多年不用了。”
耿通解释道。
“那为什么还向百姓收修造费呢,据我了解,还年年收,数量还不少,特别是几家丝绸大户,这明摆着敲诈勒索。”
耿通头上冒出汗来:“这是卫所这帮人干的。”
“你一个堂堂知县一点也不知道吗?”
耿通不敢抵赖:“我是有所耳闻,卫所千户和我商议,兄弟确实薪水少,那些商户肥得很,稍微打点膘。”
黄钟拍了一下桌子:“这次是修船费,下次就是喝酒钱,还有个底吗,苏州本来税杂,你们还加塞,我看让皇上知道,你耿通有几个脑瓜。”
刚才还笃定的知县,没想到被一个名不见传的郎中骂得狗血喷头,有些怨气,又发不出来,两只眼睛便看着小舍和蒋通判。
蒋通判道:“黄大人,耿知县是考虑军心多了点,忘了民心,但毕竟没有私心,这件事我来处理,让卫所退一部份出来,这样军心民心都兼顾。”
小舍道:“这事县衙要公布出来,不能怕丢丑,更不能以大压小,以官老爷的身份来处理,充好人,像发善心一样,而且要举一反三,衙门内有没有这种现像!”
黄钟道:“怎么没有?”
耿通的用眼瞪了主薄一下。
黄钟指了指主薄:“吃个中饭,三菜一汤,六个人吃,也就一点小钱,还要赊账,我一问掌柜,说是经常性的,连那些巡捕也赊,说是赊,其实是不给。人家要本钱的,给个本钱总应该吧,况且人家还化劳力。”
蒋通判忙道:“这不是吴江有,我们苏州府也有,最近查到个捕头,不仅白吃白喝,还想占人家老婆。”
“是牛捕头吗,以前还不错的啊?”
“你走后,他自称苏州第一捕头,到处炫耀,还打你的招牌,说是你的哥们。”
“他也太狂妄了吧,以前没听你说过。”
“本来是多吃多占,这次他占了人家女人,被告到了钟同知那。”
“现在你们怎么处理?”
“先关着,金通判正一笔笔查,数量巨大就依旧先皇的剝了他皮。”
小舍点点头:“先派出自己的人去查证,如果一旦属实,先罢免,然后让他把贪污的银两全部拿出来,如果拿不出来的话就抄家。一般这种人银两会挥霍光,那余下来就是用命抵,而且当着所有同僚的面处置,起到警示作用。”
耿通道:“张大人的方法好,即给他赎罪的机会,又起到惩治的作用,下官马上执行。”
小舍话说得多,茶也喝多了,急着上恭房撒尿,况钟后脚跟来了,他道:“张詹事,你先回苏办你的事,我想在吴江多呆两天,这里表面光鲜,里面黑的很,还好耿通算是清廉,听老百姓讲,他太太平时穿得都是补丁衣服,他也不上酒楼,所以我想帮他一把,把坏风气打下去。”
“好,我把随从全留给你,我苏州有一帮旧下属,多年不见,正好利用。”
小舍当晚与蒋通判回了苏州。学士街的房子已经退给府衙,小舍晚上便住进了西舍吏的宿舍。
小白道:“大人,今晚我也不回家了,咱们拉上许忤作喝一杯如何?”
“许忤作还住那吗?”
“还住,他老婆孩子,全跟着他小舅去北平建皇宫呢,家里大大小小,就他一个,回去干吗?”
趁着两人去找喝酒的地方,小舍便先去了阊门,小姨家门锁着,邻居说,云绮又生了,去南京服侍了。
三人找了家阊门下塘的酒馆,店面小,里面客满了,小舍道:“今天骑了二个时辰马,累了,就在搭着的帐篷下吃吧,边上有小河,看着也亲切。”
许忤作苦笑道:“这不难为大人了吗,我和小白是习惯了,没事就在这喝两盅。”
小舍道:“牛捕头来过吗?”
“这小子怎么会,他喜欢去阊门外新开的酒楼,那里乐坊多,什么同春坊,乐应坊的。”
“他那来的钱,我陪皇太子来敲永乐太平钟时去过,那可不是一般人去的地方。”
“听说他傍了个大佬,老头子在南京朝廷里任职的,叫刘辐,人家称刘少的。”小白咬着个鸡爪说道。
“原来这恶少到苏州来混了,难怪南京没见人。”
许忤作自已倒了些酒,对小舍道:“大人,我手不干净,你自已倒吧!”
“又不是头一回一块喝,客气干吗?”
小白道:“上回还是去常熟查风流案,吃得是叫花鸡。”
“说起风流案,牛捕头是不是占了人家老婆,那一个人的老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