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王氏对着两孙子和孙女吼着,如意连打着嗝,突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小舍急了,连忙问道:“吃了什么?”
张王氏替她拍着后背道:“一定是穿少了,着了凉。”
如意接过安兰递来的手帕擦着嘴道:“我也不知道,已经有几天了?”
红瑶把街上的郎中请来了。
如意躺着哼哼,帐幔下垂着,伸出的手臂上搭着块丝绸的手帕,老郎中翘着兰花指,凝神聚气搭在上面诊脉,一会儿功夫便伸出手要诊费。
小舍一边付钱,一边问郎中:“敢问大夫,我娘子患了什么病,打不打紧?”
老郎中整理好小木药箱,背在身上道:“长官,不打紧,太太是喜脉,恭喜啦!”
这“喜脉”两字一出口,白色帐幔中能看到如意坐了起来,郎中一出房门,小舍撩开纱帐就冲着如意吐了吐舌头,双手的大拇指按着脑门上,摇摆着手掌做了个“猪八戒”动作。
如意羞涩的捂着脸又躺了下去。
喜从天降,张王氏也顾不得长辈的身份,坐在床沿上,拉起媳妇的手对她道:“这次娘再也不放你出去了,让安兰盯着你,你就在这房间享福吧!”
如意爹妈乐颠颠的从工坊赶来,一脚直接踏进女婿的方间。
多福、多寿、多子孙是人人向往的喜事,特别是正房怀上了,便是喜上加喜,张王氏一高兴偷偷的对红瑶许了诺,等正房生了,就让小舍给她在外置个房子,谁也亏待不了谁。
晚上红瑶流着泪对小舍道:“如果我搬出去住,让太太也一块去,我好孝顺她,看她一天天的老,四十岁的人,背也有点伸不直了。”
小舍道:“还早呢,先不去说它,如意怀了孩子,工坊的事都落在你一人身上了,最近活多不多?要不要增添些人手?”
“最近活多,而且云绮那催得紧,说是赶上郑和又要下西洋了。”
小舍道:“还有一年呢,那时如意也该生了。”
雪花稀稀落落的飘着,整个南京又披上了素装,白茫茫的金銮殿宫门前,徐皇后的棺椁装在一辆巨大的灵车内,前面是八匹雪色的马,脖子上垂了黄色的陵巾,高耸的白幡,随风飘荡,汉王朱高熙和黄俨,纪纲和吕震几个身穿素装坐在车上守着灵,悲哀的唢呐声此起彼伏,长陵落成,仁孝皇后梓宫从南京出发前往北平昌平。
从去世至今,皇后的棺椁一直被在皇宫内未葬。如今朱棣终算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心地仁慈,待人宽厚,陪他出生入死夺得皇位,母仪天下的妻子终于去了她的长眠之地。
汉王护送着灵车在前,众文武大臣随后送行,绵绵的送葬队伍足有数里长。
送走了徐皇后的灵车,回来的路上小舍碰到了在雪地慢行的老上司,都检察使王熙和,他便伸手挽着:“王大人,这次护送,哥哥也随着去啦”
王熙和用袖挡着嘴回答道:“这次皇上让纪纲陪汉王去,纪纲起劲的不得了,你看他独立王国的庄敬,袁江两个干将都去了。”
“奇怪,皇上这次派徐皇后最讨厌的汉王护送?”
“皇上英明!”
“皇上英明!”小舍应着。
“皇上和皇后一路走来,荣辱与共,一共育了三子四:仁宗朱高炽,汉王朱高煦,赵简王朱高燧;女:永安公主,永平公主,安成公主,咸宁公主。这三个儿子当中,除了性格温和、谦虚好学的朱高炽,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徐皇后是不喜欢的,几次向皇上进言,这两个儿子不能重用,而且还得为他们选择敢于劝诫的耿直僚属,加以引导鞭策。”
“这都是人人皆之的事。”
“人人皆知个屁?你知道去年方山上皇太孙朝朱高熙刺的一剑吧?他不高兴,一直对皇上说,以后早晚被哥哥和这个侄子干掉,明着和皇上谈条件,暗地里组织自已的人马搞对抗,皇上是想把他撵走。”
小舍恍然大悟,难怪王熙和要称:“皇上英明了。”
前面的桥原本就不牢固,刚才经过了大队人马,桥塌了下去,几十个民工运来了木料正搭临时栈桥,估摸一时好不了,两人在雪地里等了一会受不了,进了路边的小茶馆。
小舍泡了二杯红茶,捂着冻僵的手。
王熙和道:“自从立了老大皇太子,朱高煦的内心一直不能平静,他还在等机会,等哥哥朱高炽病死,这样他就好接班。等还不要紧,他还违法乱纪,私下招募三千兵士,四处横行不法。他手下几个士兵抢劫财物时,被兵马指挥逮住,朱高煦不但不管手下,居然学纪纲一锤把兵马指挥的脑袋砸坏。许多大臣都看不下去了,纷纷上疏给朱棣。”
“连英国公张辅也骂他了。”
朱高煦以为自己是个杰出人才,常常把自己比作唐太宗。这李世民是靠杀死哥哥太子李建成,逼退父皇唐高祖李渊上台的。皇上听闻这个消息,怎么不严加提防?”
“所以这次立了皇太孙,汉王再等也没用,这皇位还在哥哥的一脉掌握着。”
王熙和喝了口茶道“所以皇上担心他孤注一掷,做出惊天动地的事。”
“汉王早晚被皇上除了,即使皇上不除,还有皇太子,皇太孙,跟着他的人也一定吃亏,王老爷,你让哥哥离纪纲远点,别跟着一起倒霉。”
王都检察使叹口气道:“我本来准备让他去浙江或者福建谋个差使,可是这锦衣卫的牌子去府衙,干不成事,连老百姓都厌恶。”
“哥哥干文的事,应该可以,毕竟是个举人啊?”
“他那点墨水算了吧,这几年东晃西荡的早干了,就一个绣花枕头一包草。让他吹吹牛还行,让他办真事,没一件办好,你问他,建文皇帝人呢?”
数落起儿子的不是,王熙和像个话篓一般,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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