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区值班医生显得异常的激动，连声线似乎都变得尖锐了起来。
“变浅了！变浅了！”
过于紧张的一线医生愣了两秒，才突然反应了过来。
“变浅了？
怎么会变浅了呢……
难道，成功了？”
他探着头，眼前的画面花了好一会才终于反馈进了大脑。
屏幕上的红色是真的变浅了！
而且，就在他愣神的功夫，浅红色也迅速褪去，久违的肉色出现在眼前。
五枚钛架整整齐齐的竖着排了一排，依旧可以看到痕迹的巨大食管裂口，已然被链接了起来。
“真的成功了啊……”
一线医生松了口气，随即又感觉一阵茫然，有些不知所措的四面环顾，最后低下头。
紧握着的拳头这个时候才想起要松开，手心里已经有了一小洼积水……
“哗啦啦啦啦——”
无色透明的生理盐水在任劳任怨的邱明师兄的挤压下，源源不断的推进。
食管可以容纳的空间远比胃要小，所以颜色变浅的很快，这一点在张天阳的预料当中。
一区值班医生和一线医生的惊讶同样在预料当中。
所以他面不改色，手稳如山。
再次确认自己的五枚钛架夹对了位置，他冲着邱明师兄招呼一声。
“可以了，准备退镜。”
“送回去之后尽快做胸腔闭式引流，还有抗感染治疗，这个你们科应该有经验。”
于是邱明师兄收回了一直捏着盐水袋的双手，下意识的搓了搓，让手上的红印子不要那么明显。
然后，憨憨的笑了起来。
“后面的治疗交给我和老龙就好！”
二线医生从刚刚一线医生跟张天阳怼起来开始就没说话了。
到了现在，他更是沉默着，眼神落在张天阳身上，但心神显然偏远了。
以前听到过的那些传闻暂且不说。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单说他今天看到的。
病人极度危险，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这个张师弟站了出来，说他可以试试。
然后他就真的可以了。
更关键的是……
二线医生的视线移向屏幕。
现在镜子已经退了出来，屏幕上一片混乱。
可刚刚五枚钛架整整齐齐排列的样子依旧历历在目。
那五个夹子，甚至连倾斜的方向和角度都一样！
这特么的，正常视野下让他夹他都很难夹得出来。
结果这个张师弟上来“咔咔咔”一通盲夹，竟然夹出来了，你敢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
二线医生本来还想担心一下那条破裂的血管到底有没有被夹闭好来着。
可看到那五枚钛夹的瞬间，他就明白了，根本不需要担心。
这个师弟，是真的有点东西。
不对。
是非常有东西！
……
后面的收尾活动张天阳没有参与。
到底是刚完成一场难度颇大，要求挺高，还有些危急的抢救。
虽然整个流程还算顺利，但肾上腺素的加成退却之后，一阵又一阵的疲惫渐渐袭来。
张天阳很光棍的找了个开阔的地儿，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
邱明师兄很有一个工具人的自觉，把手头的活随便抓了个医生一丢，飞速的翻了个没用过的绿色铺单，颠颠的给张天阳送了过去。
“张师弟，地上凉，又硬，垫着呗！”
“诶，好。”
张天阳也没跟邱明师兄客气。
都是一起上过三四五六台手术的人了，辣么熟，还讲啥礼节。
“师弟辛苦了。”
于是邱明师兄也扯了个单子，在张天阳旁边一屁股坐下。
手术室里于是就这么一分为二。
手术台前，一线医生，一区值班医生，二线医生，还有小护士别的都在各种忙忙碌碌。
手术台下，张天阳和邱明师兄并排坐着，吊儿郎当，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就差给他们俩加个马路牙子，再添两根烟了。
张天阳却一点也没有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个“实习生”的觉悟。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摸着鱼，身子后仰，双手后撑，脑袋放空。
隐约间，似乎听到患者在一片吵嚷中过了床。
有平车“咣当咣当”的巨响。
也有来自屏蔽门外，不同声线的惊呼。
似乎还听到了有人在打电话。
有打给胸外科的，赶在对面诉苦没有人手之前就丢下一句“我们自己解决了，你们不用来了！”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猖狂的笑。
有打给主任的，在主任带着焦急解释了“堵在半路死死的”之后，憋着笑一本正经，“主任，您不用来了……”
挂了电话，又是一阵“库库库”。
似乎有好多人想要来这边跟自己打招呼。
似乎邱明师兄一会在身旁，一会又跑到很远的地方，把那些人打发走。
思想在无限延伸。
似乎要睡过去一样。
但突然有一个瞬间，张天阳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抓住身旁发呆的邱明师兄。
“对了，隔壁那台呕血的，怎么样了？”
“我还没去看。”
邱明师兄愣了一下，眼神带着关切，“张师弟，你今天太辛苦了，要不要先去休息室睡一会？
我刚刚已经让阿姨去换了新的被单和枕套了……”
“等会，先去看看情况。”
张天阳一骨碌，撑着地板爬了起来。
右腿有一点点麻，带着刺痛。
但问题不大。
他稍微活动了两下，然后挎着大步，径直走了出去。
“诶！”
邱明师兄只来得及呼和一声，张天阳就已经消失在了屏蔽门外。
“诶呦！”
慌忙站起来的邱明师兄双腿一麻，险些直接一脑袋撞到斜前方的仪器上。
“嘶——”
他龇牙咧嘴了好一会，才恢复行动能力。
“同样坐了这么久，为什么张师弟可以把腿就走，跟没事人一样？
体力差距那么大的吗？”
……
隔壁的胃镜室里早就没有了病人，但唐主治和小徐护士都还在。
邱明师兄紧赶慢赶到达的时候，张天阳已经跟高冷的唐主治了解到了患者的情况。
“为什么会找不到出血点呢？”
嘴里念叨着，张天阳占了电脑，点开新鲜出炉的胃镜记录。
“那个呕血的没找到出血点？”
邱明师兄也凑了上来。
“难道，是传说中的幽灵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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