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人闻声瞬时安静下来,齐齐望向刘子冀,听这位昔日庄主发号重逢后第一个施令。
刘子冀举杯在手,朗声道:“今日大家能够回还,刘某感激不尽。这一辈敬大家,愿从今往后,花月山庄有花有月,有你有我!”
众人闻言,激动不已,纷纷举杯应道:“敬庄主!”
一杯下肚,刘子冀意兴难挡,又举第二杯,慷慨激昂道:“刘某为人,各位英豪知晓不喜虚伪。如今大家归返花月山庄,有一事我需得道明:昔刘某在上天宫时”
说到这里他被一阵喝彩声打断:
“庄主天威固存!”
“庄主仙姿依旧!”
刘子冀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说道:“曾偷察天机盘,得知杀劫降临,神州大地必将风雨飘摇。召集大家回来,不为他故,正是要与这劫数相抗。”
众人听到这话,起初不甚明了,细思一番后无不惊诧。老太君将龙头杖一戳,警问:“庄主是要我们大伙搏命?”
刘子冀毫不掩饰,点头道:“正是!”
众人默然。
刘子冀望向诸人,微笑道:“大家不用担心,若是有心存顾虑的,待宴席结束大可离去,无需招呼,刘某亦不怪罪。但我有一话,不得不说神州大地养你我育你我,管你是隐居世外的大贤,还是混迹街市的浪客,同样泽被。如今浩劫来,你我不挺身而出,任其生灭,于心何忍?于情何堪?于理何容?于责何贷?”
一番话将众人说的更加沉默。半晌,老太君将杖又一戳,沉声道:“庄主,老身早已说过:你在,老身在。休说一杀劫,便是与上天宫为敌,也全然不惧!”
身后十凤立时呼应:“誓死追随太君!”
这时赖潇湘踉跄上前,手捧酒坛朝刘子冀道:“庄主,搏命小事,哪消多说?但凭吩咐,心意尽在酒中,干。”言罢仰头几口,将坛子喝个底朝天。
这一幕感染众人,唐观大步上前,举杯道:“老庄主义气干云,唐某钦佩无以言表。便如赖兄所言,随君驰骋之决心,尽在此杯中。”说完一口饮尽杯中酒。
砚台山八散客齐上前道:“老庄主,八客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你!”说完纷纷仰头,将碗里酒喝的一滴不剩。
如是一遭走下,在场之人竟无一退缩。刘子冀只管将酒一杯一杯的喝,掩去心中反复回荡的感激之情。“心意尽在酒中”的又岂止赖潇湘与唐观,在场之人,谁不如此?
刘子冀再举一杯,将天下大势剖析于众人听。在场听罢,无不折服,纷纷道刘子冀虽隐居世外,天下却知十分。
刘子冀说完,问众人道:“似此情势,我们待如何从中擀旋,最大程度避免伤亡?还望大家不吝赐教,好集思广益。”
诸人一时众说纷纭:有说自建军营参与征伐的,有说都学点医术去救死扶伤的,有说将三家领头人抓回来杀掉的,更有说将神州三分以止干戈的刘子冀一一听在耳中,全不满意,只一个劲儿摇头。
这时忽有一人道:“何不择一方扶持,借一家之力周旋另外两家,纵横捭阖,全凭您意?”
刘子冀闻言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循声一看,说话的正是陈云径!
“小子,你说什么,到前面来说。”
陈云径见他招手示意,无奈上前,将方才的话又说一遍。众人听罢,无不皱眉。转而唐观率先想通,拍手赞道:“妙啊,这位小兄弟所言之计,既不显山庄突兀,又可倾全力相搏,委实妙计!”
唐观言罢,老太君向陈云径连连颔首,赞许之情溢于言表:“这位小哥所言极是,文韬武略可见一斑,后生可畏啊。”
陈云径挠头暗道:“我就是随意一提,却被您这般夸,还是前辈可畏。”
赖潇湘也走上前来,一坛新开酒塞到陈云径嘴边,欢欣道:“小兄弟年纪轻轻能够有这等妙计,赖某委实佩服,敬你一坛。”
陈云径推道:“赖老哥,在下不胜酒力,一坛就算了,一碗倒还能陪你喝喝。”
赖潇湘闻言收回酒坛,就近夺过一人的碗给他满上,又递过去,笑道:“小兄弟实在人,赖某也不勉强,就依你的,一碗便一碗,都在酒里了。”言罢仰头又大喝起来。
陈云径摇摇头,陪了他这一碗。
赖潇湘喝罢并未离去,擦嘴道:“还没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
陈云径正待回答,刘子冀拍拍他肩膀,笑对赖潇湘道:“我来给你介绍介绍。”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刘子冀将声音又提高几分,恰好足以让在场之人都听到:“这位陈云径小兄弟,乃是我关门弟子!”
众人闻言无不愕然,尤以冯若虚为最。他挠头问杜晚棠:“如此说来,陈小哥便是我师弟了?”
杜晚棠抿一口酒,反问道:“不然呢?”
冯若虚望向她:“你早就知道了?”
杜晚棠再抿一口酒:“不然呢?”
一听是刘子冀关门弟子,众人目光齐刷刷聚到陈云径身上,但见他相貌无奇、根骨平平,并无过人之处。转一想此人方才张口便是妙计,或许聪慧过人,却又见他抓了一手糕点,吃的碎屑横飞,全不像是聪明人,不由惶惑。
陆抑闻言,偷问陈云径:“你是庄主弟子,岂不是我师叔”
陈云径道:“这个其实也不影响。”
彭扬站的近,听到二人对话,也问:“那咱俩呢?我得叫你师叔么。”
陈云径道:“称呼只是个代号,你开心就好。”
这时刘子冀又道:“诸位,方才徒儿所说之计,颇合刘某心意。若在场皆无异议,可将此计好生延展,以期实行。”
众人纷纷点头。
刘子冀扭头对陈云径道:“既是你所想的点子,就交由你来办。花月山庄今日起再设卷云堂,暂与孤月堂并立一处,堂主一位便由你来担任。”
此言一出,议论声骤起,众人指指点点,脸上全是质疑神色。
刘子冀正声道:“可有异议者?”
议论声顿时低沉下去,转而一片寂静。
陈云径瞪大双眼望向刘子冀,嘴里快能塞下个鸡蛋:“师父,开玩笑吧?”
刘子冀将脸一沉:“谁有心思跟你开玩笑。”
言罢他对众人道:“现将唐观并砚台山八散客、朱太君并凤栖山十凤、赖酒仙等人划入卷云堂,听凭陈云径调遣,你们可有异议?”
被念之人无一反对,当即恭敬道:“全凭庄主差遣。”
刘子冀满意点头,又问:“可有其他豪杰愿入卷云堂?”
余人面面相觑,全不吭声,显然是对这位新上任的堂主信任不足。沉默间忽有金河修士号“三现云龙”季文化者走出,沉稳道:“季某愿入卷云堂,随陈堂主驰骋!”
季文华年逾半百,紫面卧蚕,相貌清奇,一看便知修为不俗。“三现云龙”这名号得来也颇有典故,盖他平日喜好四处惩恶扬善,每每施戒恶人后,时不时还要驾云折返,看那人是不是真的改邪归正,久而久之便博得个“三现云龙”的名号,端是位德高望重之人。
“三现云龙”一开口,余人顿时踊跃起来。又有七山四岛十六洞兼云游修士共二百余人,纷纷振臂要入卷云堂。
刘子冀捋须笑道:“各位豪杰心意刘某已知,未入卷云堂的,通通收入孤月堂,由吾徒杜晚棠统率。眼下先请卷云堂堂主给大家言说一番,如何?”
众人闻言,欢呼期待。
陈云径听到这话,扯刘子冀衣袖悄声道:“师父,玩笑怎么越开越大,要我给他们说什么啊?”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刘子冀言罢巧劲拂他一掌,将他拂到前方站定,正对上众人纷纷投来的目光。陈云径心中暗骂一声“老家伙耍无赖”,想要缩回去已来不及。他略一呼吸,轻咳一声,问候道:“大家伙儿好啊。”
众人齐声回道:“堂主好。”
一句说完,陈云径顿觉无词,扭头去望刘子冀。后者眼观鼻鼻观心,只当看不见。他无奈转回目光,尴尬一笑,没话找话道:“诸位与我初次见面,彼此不甚了解,无妨。你们谁若是觉得更能胜任堂主一位,我也欢迎。”
陈云径这番话实乃肺腑之言,由心而出。众人听在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只道新上任的堂主明扬实抑、威严暗藏,变着法子在立规矩,纷纷垂首道:“不敢。”
朱太君、赖潇湘、唐观等人见此状不由点头暗赞:“陈堂主虽年纪轻轻,言谈间却深谙捭阖之道,不愧是老庄主亲传弟子。”
陈云径见众人无一愿顶替自己,暗道一声“倒霉”,继续说道:“既然大家日后朝夕相处,有些事须得提前告知大家。我陈云径出身草莽,礼仪规矩一概不懂,若是有不足之处,还望大家见谅并指正。哦,你们也一样,犯错不怕,关键得改。”
朱太君闻言自行会意:“陈堂主言下之意是要有人代立堂规,我既新回山庄,须得做个表率,抢下这第一功。”思罢拄杖上前,言辞恳切道:“老身不才,愿为堂主分忧,执掌法度。”
陈云径听见“分忧”二字,心中大喜,忙不迭将担子递交:“好,以后卷云堂礼仪规章,便由老太君定制。”说到这又补一句:“若有争议者,由我和太君商裁定夺。”
朱太君听罢垂首道:“堂主为大。”
陈云径一合摸得门道,暗喜道:“原来堂主一位也不是那么难当,只要将大小事宜尽数分配给人去做便好。”
于是他照葫芦画瓢,依次赋职:由唐观任副堂主,辅佐他处理内外繁杂砚台山八散客负责四处行走,打探情报“酒仙”赖潇湘与“三现云龙”季文化负责坐镇每分配一人,陈云径笑意便浓几分。不多时二百余人安排完,他已是春风满面,想起这样一来便高枕无忧,可以做个甩手掌柜,不由笑出声来。
冯若虚眼见这一幕,诚心夸赞道:“小师弟办事干净利落,须臾定了分堂法度,将这么多人安排的井井有条,当真不简单。”
杜晚棠瞧在眼中,不无感慨,暗道:“若论分堂规管,这小子着实胜出我不少,难怪他先前笑话我脾气不好激退庄客。”
刘子冀是明白人,见陈云径将大小事宜一一分配出,心知他要偷懒,也不戳穿,只微笑暗道:“今日新上任,且让你风光一时。明天开始传你功法,到时够你小子受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