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山庄,彭扬。”
“原来是花月山庄庄客。”璇玑道长顿了顿,又道,“不知彭姑娘你擅闯我涵虚观,有何贵干?”
彭扬眉头一皱,板起脸道:“老道,你是罚人罚惯了?罚完他不算,还要将我也定个罪,罚一罚?实不相瞒在下并非擅闯,是名正言顺随着你几位高徒一同来此。”
言罢她扭头望向宇文佑辰三人,正色道:“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姚琳和唐婉秋见情势不妙,早已悄悄与宇文佑辰拉开一段距离。后者却波澜不惊,兀自站定,没事人一般看戏。
璇玑道长当即问道:“佑辰,是你带她来的?”
宇文佑辰言简意赅答道:“回禀师尊,这位彭姑娘乃是为寻陈师弟而来。前些日子她助西法华降服了黄泉血魔,有功于法华。后来弟子三人途遇隐曜殿魔头,西法华神僧出手相救,承他一个恩情。故此答应神僧嘱托,带她前来。”
寥寥数语,道尽曲折。璇玑道长听罢,对彭扬一笑道:“既是如此,便欢迎彭姑娘。”
“欢迎?”彭扬稍稍震怒道,“你们涵虚欢迎人的方式当真挺别致,将我朋友伤成这样。”
“彭姑娘误会了。”璇玑道长解释道,“陈云径公然顶撞师尊,出言不逊,不思悔改,现已被逐出涵虚。我们所做的只是按例废除修为,并无加害之意。”
彭扬将手一挥示意他不用多说,自己飞身前查探起陈云径伤势。一探之下惊觉筋脉尽断,内息全无,又断去一臂,不由怒从心起,吩咐陈云径:“你且耐心等待片刻,我今日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言罢她起身骂道:“贼老道,明面说什么‘按例废除修为’,私底下下手竟这般狠毒。你断他筋脉,去他内息不够,还要断他一臂。就算他能挺过去,今后也是废人一个,还凭什么过活?”
璇玑道长面露愠色,斥道:“我观中自有规矩,由不得你这般胡说八道,扭曲事实。”
彭扬闻言,大小姐的脾气顿时头,气不打一处来,摆开架势就要动手,被从旁走出的叶绯拦住:“这位彭姑娘是吧,可否听我一句话?”
“你谁啊?”彭扬没好气问道。
“在下涵虚西峰弟子叶绯。”叶绯拱手答道,“彭姑娘,你确实错怪了,陈师弟这番下山与我一路同行,他的胳膊确是在外出时折断,并非师尊所为。说来惭愧,若不是为救我,也不会发生这等事…”
彭扬本来无心听她言说,“与我一路同行”几字入耳,心头不由咯噔一下,脑中兀自回想起“叶绯”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耳熟。最后终于想起,原来正是当日在将军府夏芬芳所说的“南海郡王之女”。
她将叶绯由头至脚打量一番,又比划比划身高,成功将她与当日风云镇大婶所说的那位“比大小姐还要俊俏几分”的狐狸精对号,心头顿生一股捉奸在床的痛快感,皮笑肉不笑道:“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叶绯啊,久仰久仰。”
叶绯只道她因陈云径一事才会出言刻薄,并不往心中去,微笑道:“彭姑娘认识我?”
“认识!怎会不认识?”彭扬冷笑道,“南海郡王之女嘛,相貌佳,气质好,一手横刀夺爱勾三搭四的功夫,更是没话说…啧啧啧…”
“你…”叶绯不期她竟如此恶语相向,红脸驳斥道,“怎的胡言乱语,毁人清誉?”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心里还没点数吗?”彭扬言罢双臂环胸,挑衅望向她,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叶绯被她这般说道,心中万般委屈困惑,焦急之下又不知如何辩解,羞愧难挡掩面而去。她这边一走,那边卢青侯瞧不过眼走前来,怒道:“哪里来的疯丫头,扭曲是非,含血喷人!”
“哟!”彭扬见出头鸟来,毫不怯懦,将口舌功夫继续施展,“小兄弟,你要帮那位叶姑娘说话啦?嗯…还没请教…”
卢青侯只道她要问自己名姓,张口道:“东峰弟子卢…”
“谁管你叫什么。”彭扬摆手打断道,“我是想问你是叶姑娘的第几个姘头?”
“你!”
卢青侯无名火骤起,三尸神暴跳,甩手就是一剑,直取彭扬脸面。后者早就盼着对方出手,如此一来自己便有了出手的理由。眼看卢青侯中计,她暗道一声“来的好”,使出洛神步法,踏空倒飞而去。卢青侯剑锋落定,只刺得一团空气。
“啧啧啧…”彭扬在七八丈外站定,伸出一根手指反复摇晃道,“小兄弟,你这剑法有点差劲啊,难怪叶姑娘不搭理你要找我们家云径,啧啧啧。”
卢青侯闻言怒火更盛,举剑复又扑,殊不知此举正中彭扬下怀。盖人愤怒时所使的招式虽然威猛,却只图一时发泄,全顾不得后续。果不其然,彭扬复催洛神步,几个腾挪间已将卢青侯剑招全数避开。这时对方方寸全乱空门大开,她毫不客气使出点丹青妙招,二指电光火石间戳在卢青侯脊背三处气穴之。后者惊觉不妙,待要还手时,却哪里动得了?只能如木人一般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对方出手。
“呵呵,涵虚剑法真叫人大开眼界。”
嘲讽间彭扬二指如电已逼至卢青侯眉心,危急之下忽有一道绿芒横飞而过,挡下这一指。她定睛一看,却见一把古朴长剑在七尺外地面戳定,剑锋兀自颤动不已,星汉腾龙若隐若现,正是张九歌的七星剑。
“彭姑娘。”张九歌缓缓走到近前将剑拔出,“你有火气我们能理解,但伤及无辜就有点过了吧。”
“过?”彭扬皱起眉头,一指地陈云径道,“你来告诉我,你们做的过不过?”
张九歌被她质问,贴然无词半晌,面露愧色道:“陈师弟遭受此厄,实乃我之过错,若不是我粗心大意,他也不至于断掉一臂,更不至于被师尊责罚。彭姑娘若是执意要报复,大可报复我。”
言罢他走前去,手中剑倒转,将剑柄递交于她,真挚道:“冤有头债有主,师弟断去一臂是因我疏忽,我愿赔他一臂。”
“你以为我不敢要?”
彭扬言罢,一把接过七星剑,抬手便往张九歌右臂斩落。那边林瑶急了,呼吸间纵身飞至,手中剑一横挡下七星剑,望向彭扬道:“彭姑娘,你不分是非黑白,就这样斩去大师兄的胳膊,岂能心安?”
“安啊,为何不安?你们折磨他时不都挺心安吗?”
彭扬言罢,手中剑一转,又向林瑶攻来。林瑶剑技高超,应接自如,暇余间又对她说道:“彭姑娘,我谅你复仇心切,不愿伤你。你听我一句劝,这便带师弟下山,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彭扬复出数剑,心知奈何她不得,当下跳出战圈,剑指众人道:“要赶我们走?好啊,本小姐也不愿跟你们这帮不仁不义的东西多言语。只须叫那贼老道出来将他复原了,再道个歉,我们便可不计前嫌。”
璇玑道长纵观至此,忍无可忍,飞身前,袖袍倒卷将彭扬束缚起来,口中怒道:“我敬你是花月山庄庄客,不愿出手,却不料你如此泼辣跋扈、恣意欺心,今日我便替你师父管教管教你!”
“贼老道!”彭扬苦苦挣扎不得脱,使出最后一招,虚张声势道,“我乃花月山庄孤月堂杜堂主之徒,岂轮到你管教?”
“哼。”璇玑道长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休说是杜晚棠的徒弟,你就是刘子冀的亲传徒儿,今日我也要管教你!”
话音刚落,半空传来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哟呵,道兄好大的口气!我倒想看看,你要如何管教我徒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半空一人缓缓落下,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神情举止无不潇洒,正是当日引陈云径入涵虚的刘子冀!
“你…你怎么来了?”
刘子冀闲走两步,看似漫不经心,倏忽已至发问的璇玑道长面前,所使的乃是入化境的洛神步法。他瞧见彭扬被袖袍束缚,微微一笑,探二指隔空朝她一点,袖袍立即松散开来,所使的又是化境点丹青妙手。
彭扬瞧得这两下,知是自家人来,当即前拜谢道:“晚辈彭扬,拜见老前辈。我若没猜错,前辈便是刘老庄主吧。”
“正是,正是。”刘子冀捋须而笑,银须白发毫不掩意气风发。他将彭扬搀起来,夸道:“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娃娃,比你师父机灵多了。能有这样的后辈,老头子很满意。”
彭扬见得到刘子冀赞许,喜不自胜,当下又拜道:“若能得庄主亲传,晚辈更加伶俐。”
“哈哈哈…”刘子冀闻言一阵大笑,笑声中对彭扬的赏识暴露无遗。
待他笑罢,彭扬禀道:“老庄主,今日晚辈来此,是为朋友讨个公道。他当年立志入涵虚,历经辛苦,路途曲折。好不容易入门,却又为点屁大事被逐出。逐出便罢了,还要断他筋脉,抽他内息,更不知用什么阴损手段断去他一臂,委实可恶。”
刘子冀听罢,望向昏死的陈云径,叹道:“这事不消你说,当初是我引他入涵虚的,说起来他也算我半个弟子…”
“什么?”
在场众人听到这句话,无不惊讶,就连璇玑道长和灵珑道长的脸也露出明显的吃惊神色。
“这事说来话长,回头再告诉你。不过话说回来,他和你什么交情,值得你一人来此犯险?”
刘子冀说完,静静望向彭扬。后者气定神闲道:“老庄主,实不相瞒,他是我未过门的夫君。”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又是一片哗然,其中自然包括岑柏舟。他偷偷竖起大拇指,老气横秋道:“原来这性格火爆的大姐就是我哥朝思暮想的姑娘!虽与我设想有些不同,但确有过人之处:雷厉风行、能言善辩不说;容貌身段也不输几位师姐。以我哥那脾性,确实得找个这样的来管,二人可谓是…般配的很…般配的很呐…”
刘子冀显然亦有同感,听完后乐得直拍手:“好,好,好,你二人都是古灵精怪,倒也般配,老头子巴不得要亲自看你们成婚。”
“庄主若能为座宾,自是三生有幸。”彭扬说到这里,机智将话锋一转,“但眼下我夫…未来夫君遭了这般罪,我若不能为他讨个说法,还有什么脸嫁他?”
刘子冀连连点头道:“小姑娘,你说的话老头子心里一百个赞成,一千个赞成。今儿老头子定要为你出了这口气,免得有人瞧不起我花月山庄的名声。”言罢他朝璇玑道长看去,眼中衅色与方才彭扬如出一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