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飞花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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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若虚收拾掉黄泉,拍拍身上污渍,将棋盘念珠碎僧袍一并儿收进背囊,背起彭扬直往阴阳关外山涧而去。不多时见一空城,墙倒房塌,遍地尘埃,荒废已有些年月。冯若虚稍顿一息,凌空穿光阵而入,情景一如瑶城。



    入得光阵内,眼前一片郁郁葱葱,花木茂盛,鸟兽雀跃。彭扬看的眼熟,只道:“不想这地界也有花月山庄入口。”



    “丫头,你入山庄这么久,不会不知道吧?花月山庄分飞花、孤月二堂,你先前所在的乃是孤月堂,这里是飞花堂。”



    彭扬道:“这个我当真不知,拜入师门这么久,也没听师父提起。”



    “晚棠整天沉默寡言的,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冯若虚说着疾行几步,来到一处竹楼前,推门而入。屋里三男三女,见他来,齐齐抱拳道了声“见过堂主”。冯若虚略一颔首,将彭扬放到就近一张竹椅上,二话不说为她疗起伤来。疗伤过程中彭扬打量起屋内众人:



    三男三女之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位身着宝蓝缎衫的中年女子。她面容姣好,身形挺拔,腰间垂挂卷梨花软鞭,举手投足间都隐隐透露出一股威严气息。周围数人与她说话,语气恭敬,足见此人身份不低。



    女子右手边是一四五十岁光景的汉子,头戴万字巾,身着云纹袍,手执白纸扇,眉宇之间英气流转,端是位老英雄。汉子身后站一年轻人,眼耳口鼻无不酷肖前者,算得上仪表堂堂,同样戴万字巾,着一袭碎花绸袍。



    中年女子斜对面,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男子约莫二十五六,神采奕奕,穿一袭玄青劲服,袖箭靴刀一应俱全,背一等身长弯弓,看似身手不凡;女子与男子年纪相仿,眉目相似,穿戴也大致相同,背一长刀。



    二人右手边,一少女扶手而立,乌云垂散,面庞清秀,着一身藕色衣裙,身负一七尺来长巨匣,匣中何物不得而知。姑娘看起来柔弱斯文,背着巨匣却也不显疲累,倒像早习以为常,轻松至极。



    彭扬打量众人之时,众人也齐齐望向她。不消多时,冯若虚替她逼净煞气,起身对众人道:“此乃孤月堂杜堂主爱徒,彭扬姑娘。”



    众人闻言,纷纷惊咦,念叨着“她居然会收徒”“二人怕不是有什么渊源吧”之类的奇怪话语,各自报起名姓。首先开口的是蓝衫女子:“在下飞花堂副堂主,瞿灵均。”



    “在下陆千帆。”女子说完,老汉开口,言罢他又指了指身后年轻人,“此乃犬子陆抑。”



    陆抑被父亲提名,当下抱拳,微笑点头道:“见过彭姑娘。”



    陆抑言罢,一男一女齐步上前。



    男子道:“我叫华乘风。”



    女子道:“我叫华乘雨。”



    男子道:“我二人乃是兄妹。”



    女子道:“携家兄一起见过彭姑娘。”



    二人说罢,背负巨匣的姑娘缓缓上前,微微颔首道:“上官璃见过彭姑娘。”



    众人报名时,彭扬一一还礼。冯若虚静待众人说罢,方才开口道:“彭姑娘,你伤势未得痊愈,不如就在我飞花堂暂且安顿,待得恢复了再出行。”



    彭扬暗想话虽如此,但陈云径在外东奔西走,若是耽搁,怕难相遇。正犹豫间,瞿灵均上前问道:“彭姑娘身为杜堂主高徒,这番外出是为何要务?”



    彭扬见她问的冠冕堂皇,若要直答是为找那臭小子,不免给师父蒙羞。当下眼一闭嘴一张,乱扯道:“师父派我出来长长见识,也好为将来的事做准备。”



    她口中“为将来的事做准备”,全指的是自己和陈云径二人之事。岂料屋中之人纷纷会错意,听罢俱面露愁容,不发一言。



    许久,陆千帆开口道:“杜堂主生性孤僻,不喜交流,独居孤月堂这么久,心中所想却和我们一样,在担心山庄前途。”



    瞿灵均点头道:“杜堂主毕竟深得庄主亲传,又怎会不挂念山庄安危。”



    言罢她转头问彭扬:“你这番出行,堂主有没有交代什么?”



    彭扬回想一番,杜晚棠确实交代过几句话,但恐怕没一句是这几位想听的。她灵机一动,将杜晚棠与墨卿交手一事说与众人,后者闻言,无不惊讶。这时冯若虚站起身来,将与黄泉交手一事也详尽道来,言罢从背囊中取出六道黄泉珠和沾血僧衣让众人查看。



    陆千帆当即认出六道黄泉珠,言道:“这等凶物,历时十数年,依然煞气逼人。若不是堂主除去黄泉,此物不知又要夺取多少性命。”



    瞿灵均望着那沾血僧衣出神,冯若虚见她异样,问道:“灵均,你可是看出什么?”



    她捏起僧衣一角,指着上面一处微小狮头图案道:“此乃文殊广法天尊标识,在佛门为文殊菩萨,堂主可曾听说?”



    冯若虚思索道:“我依稀记得,当年大战时,法华寺几位大师僧服上似也有同样的标识。”



    瞿灵均点头道:“正是了,神州诸般佛门中,只有法华寺会将菩萨标识绣于僧袍之上,作为僧人苦修的奖赏。”



    冯若虚听到这话,面露惊色,问道:“你是说,这个妖僧乃是法华僧人?”



    瞿灵均道:“虽不能一口咬定,但既穿着法华寺袍服,怎么说也有些渊源。”



    冯若虚沉默片刻,说道:“法华寺高僧乃是出了名的修为了得,心性淡然,又如何能让黄泉轻易坏了心神?”



    瞿灵均道:“堂主难道忘了,当日收服黄泉的,正是法华寺的高僧们。那一战后,他们便淡出神州,只顾潜心修行,似此年深月久,松懈警惕忘了前事,为魔物乘虚而入也是正常。况且眼下一切尚只是推断,并无确凿证据,若要彻查此事,只有一个办法。”



    冯若虚已然会意,接道:“派人去灵台山?”



    瞿灵均道:“只得如此,若是灵台山那边有线索,顺藤摸瓜亦或可查出魔宗到底意欲何为。”



    冯若虚沉思良久,道:“只能如此了,不知诸位有谁愿跑一趟?”



    彭扬闻言,心道:“与其在此厚颜盘桓,倒不如呈一呈英雄接下这活。一来可以顺理成章离开此地,去寻傻小子;二来也树立其我孤月堂门人的威信,为师父争光。”



    是以众人尚未表态,她起身抢道:“冯堂主,晚辈愿担此重任。”



    冯若虚闻言,欣慰一笑,对她摆手道:“丫头,你有心出力是好事,但是此举干系重大,你一来有伤在身,二来修为…”——他本欲说“不济”,怕伤她自尊,遂改口——“有待精进。三来灵台山法华寺乃是佛门清修地,素来不让女子入内,还是委派一男庄客前去稳妥。”



    冯若虚说罢,屋内三男子各自抱拳,异口同声道:“在下甘愿前往。”



    冯若虚略一思索,回道:“庄主大事,须得陆老前辈与灵均一同打理,您不得去;乘风与乘雨素来一同行动,若是分开亦不妥。小抑,就让你受累跑一趟,你看如何?”



    陆抑年纪轻轻,不是性闲之人,听到可以出庄,兴高采烈道:“属下这就前往。”



    “且慢。”



    冯若虚叫住他,结合方才言语又瞥一眼彭扬,已猜出她不愿在此逗留。他亦不说穿,只顺她意道:“彭姑娘既奉师命外出,定有要紧事,你且护送她一程也好。”



    陆抑望向彭扬,后者听得冯若虚言中逐客之意,非但不生气,反而面露几分喜悦。他稍稍疑惑,但冯若虚既吩咐下来,亦不多问,当下应道:“属下遵命。”



    二人正欲出行,上官璃忽的上前,欠身道:“堂主,属下愿随陆大哥一同前往。”



    冯若虚以父亲训女儿的口吻说道:“璃儿,他这番出行是有要事在身,并非玩耍,你与他同行只怕不妥吧。”



    上官璃鼻头一皱,还口道:“璃儿与陆大哥同行不为游玩,也是奔正事去的。再说,陆大哥形单影只,万一遇上妖魔也不好办,璃儿同行,也有个照应。”



    冯若虚正欲再说,转而看到陆千帆眼中满意神色,索性作罢,叹道:“行行行,就依你,不过你一路上可得收敛脾性,不要给小抑添麻烦。”



    上官璃见他答应下来,满心欢喜,当下上前挽住陆抑胳膊,喜道:“陆大哥,咱们走吧。”



    陆抑拂开她的手,低声道:“一大屋子人看着,还有外人在,授受不亲的,成何体统。”



    上官璃不以为然道:“璃儿喜欢就行了,管它呢。”



    上官璃与陆抑自幼一同在山庄长大,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算佳偶天成。众人整日见二人形影不离,早习以为常。眼看二人出落为少年,上官璃忽然开窍,少女怀春,对陆抑百般依赖。而陆抑满心只有山庄外更广阔的世界,总想出去一探究竟。相反,陆千帆倒是对这个未来儿媳颇为满意,总让陆抑多关照她,可惜儿子生来我行我素,父亲的话总是东耳朵进西耳朵出,不曾往心中去。



    上官璃本无心奔赴灵台山,但见冯若虚命陆抑护送彭扬,不知怎的心头一酸,就要请命同往。请命成功后,她一面挽紧陆抑,一面朝着彭扬多望几眼,宣示之意不言而喻。而彭扬满心所想的只有早点见到陈云径,对她示威的眼神全不理会,只当她是年幼好奇心重。



    冯若虚将眼前一切瞧在眼中,脸上不露神色,心中不由一阵笑叹:神州大地妖魔横生,浩劫将至,有识之士为此头疼不已。这几个小鬼却有心思争风吃醋、花前月下,当真应了那句古话,“无知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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