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绯自幼在南海生长,后入涵虚不问世事,落雪见得少,是以乍见之下,欣喜异常,当即硬拖二人下地行走,要一览雪色风光。
陈云径见她雪中蹦跳,快乐模样直似孩童,不由好笑。转念一想,自己在风云镇所待的一十八年里,似乎也没落过几场雪。每次落雪之时,自己四壁漏风,衣衫单薄,满心所想的只是如何吃饱穿暖,压根没有萌生过玩赏落雪的念头。如今身怀修为,风吹雪打亦不觉寒冷,倒可以了了这份遗憾。想罢他犹豫片刻,先是捏起雪球,又在雪地上摸爬滚打,最后和叶绯饶有兴致地打起雪仗来。
宋青青在旁瞧二人嬉闹,只是摇头,暗道师弟长不大就算了,怎么二师姐也童心大发起来。
二人闹腾片刻,兴致淡了,方才正儿八经走路。行不多时,前方一道冰河拦住去路,叶绯见了,又是一乐,对二人道:
“我听闻北方孩童喜欢足绑竹片在冰面滑行,妙趣无穷。今日遇此宽阔冰河,何不一试?”
宋青青忧虑道:“二师姐,我们已然耽搁不少时间,再要玩耍,怕不大好吧。”
叶绯努嘴道:“耍耍罢了,要不了多久。”
宋青青轻叹一声,又道:“即便如此,上哪给你弄竹片去?”
叶绯闻言,低头道:“这倒也是。”
这时陈云径开口道:“这有何难,看我的。”
言罢他四下打量一番,找到几棵耐冬老树,刮下几片树皮,又找来块表面坑洼的石头,窸窸窣窣捣鼓起来。二人不解其意,在旁观看。只见他将树皮削成脚掌大小,两侧各开两小孔,穿以细绳;后将其在石头上反复打磨,又在冰面上摩擦试力,直至手感光滑,行冰无碍。
捣鼓完他将两对树皮分别交到二人手中,自己绑了一对在脚上,踏上冰河滑起来。二人照搬他的模样,也绑了树皮踏上冰面。盖滑冰一事,三人都是头回尝试,难免摔跤。几跤摔下来,渐渐掌握要领,保持平衡,自然滑行长远。宋青青起先只道二人童心未泯,稚气未脱;加入之后,方知乐趣无穷,不觉投入其中,且滑且笑。
三人滑的正起劲,冰河正中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虽然细微,却被陈云径听在耳中。他扭头看去,只见一道裂纹从河心处钻出,如同活物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坏了。”陈云径暗道,“一定是我们太重,将这冰面给压垮了。”
他正待提醒二人,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
“云径。”
“云径。”
唤声竟是从裂纹中传来!
陈云径循声望去,雪雾袅袅飘来,将裂纹尽数掩盖。一道身影从雪雾中缓缓走出,人未尽现,一股芬芳先至。待得那人走到近前,陈云径不由一阵惊诧,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彭扬!
“云径,真的是你。”
彭扬的脸上带着红晕,话音中满是难以言喻的妩媚。陈云径望着她水灵灵的双眼,不由呆了。
“啊扬,你怎么会在这?”
彭扬走到他面前,伸出纤指竖在他唇边,柔声道:“别问那么多,你可知道我好想你。”
言罢她偎入陈云径怀中,娇躯柔弱无骨。单薄的衣衫从她肩头滑落,露出象牙般光滑洁白的肌肤。阵阵芳香从她脖颈、肩头传出,直入陈云径鼻中。后者拥她在怀,只觉血脉偾张,万千思绪尽不由自己主张,兀自在脑中升腾回寰。
“我也好想你。”
陈云径将她抱的更紧,张口道出心声。短短五个字,其间却包含着数不尽的温柔。
“想念”二字对陈云径来说,一直是个谜。他自幼无父无母,心无牵挂,十八年来不曾有过一个可以想念的人。初遇彭扬时,他只道她是千金小姐,不曾在意。尔后她硬要绑着一起出行,他开始觉得这位小姐有些惹人烦,但带着做个伴儿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后来两人一起出生入死,历经种种危难,他一次次救她后,才发觉自己已经习惯了她的陪伴,却没有深入去想这种习惯里有没有夹杂着其他成分。分别以后,随着时日推移,他发现没有了她自己反倒不习惯起来。这股不习惯中隐隐透出几分哀伤的味道,让人恨不得早日再见、再不分离,这便是他一直不曾体会过的想念。
眼下彭扬重回身边,想念化为百般欣慰。陈云径只盼望这一刻凝为永恒——这样他便可以一直抱着彭扬,再不分离。
彭扬感受到他怀中的温暖,身子微微颤动,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问道:“你愿意这样一直陪着我吗?”
“自然是愿意的。”
陈云径想也不想,张口答道,由衷之言本亦无需多想。
彭扬听到这个回答,俏脸上现出一丝邪魅的笑意。她表面上不动声色,环在陈云径脖子后的双手轻轻比划,十根指甲瞬时暴长,形同匕首,透出丝丝寒气来。
陈云径全未察觉到这一异变,兀自沉醉在对彭扬的思念中。正待再倾诉心中情话,脑中七杀星的声音忽的响起。
“小情种,还没发现吗?”
陈云径听到这个声音,猛然惊醒,再看眼前,哪有什么彭扬?怀中分明是一个通体晶莹如冰的妖异女子,正面露凶相望着自己,高举十指如刀,作势朝自己脑袋抓下。
“什么鬼!”
他顿时惊慌不已,脚尖点地倒飞而出,耳听“嗖”的一声,胸前竟被抓出几道血痕。若是稍稍迟疑片刻,怕是已被抓成肉泥。
“哈哈哈…好小子,朝思暮想的‘啊扬’都不要了吗?”
女子一抓未中,尖笑一声,舔着指尖鲜血,阴惨惨问道:“你是从哪看出破绽来的?”
陈云径闻言不由面红耳赤,自己何尝看出破绽,若非七杀星提醒,自己早已成她手下冤魂。
这时七杀星道:“七情六欲不除,祸患无穷。若真死在这妖物手里,吾等星曜天命都为你葬送!”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些我听不懂的话。”陈云径恼羞道,“何不说说怎么对付眼前这妖物。”
七杀星道:“还是说说怎么救你二位师姐吧。”
陈云径听到这话,猛然想起叶绯和宋青青尚在。他转眼看去,只见二人神色恍惚,正偎在两个同样通体晶莹的妖异男子怀中,眼看就要遭其毒手。
当下时他无暇思索,身形疾飞而出,使出拳道“一炁双生”,同时攻向两个妖异男子。后者见状,各自丢下怀里的人,举手格挡。
拳臂圃一相交,陈云径只觉妖人气力阴柔,将自己的拳劲尽数化去,倒有几分涵虚拳道“徐风式”的意味在其中。不待他多想,妖人纷纷还以颜色,一举拳攻他面门,另一抬腿扫其下盘。陈云径处变不惊,举臂一招“徐风式”挡住袭到面前的拳头,身形借力一斜,如柳叶盈风,将同时袭来的一脚避开。
二人见他身手灵活,不敢怠慢,稳住身形,再度攻来。这时叶绯和宋青青各自醒转,看到眼前景象,不由大吃一惊。
“师姐…方才发生了什么?”
宋青青问起时脸色绯红,心儿狂跳,显然方才也看到一番香艳景象。
叶绯没有回答,只看着眼前以一敌二的陈云径,脸上红潮尚未尽散,心中暗道:“方才那个是…”
二人略一迟疑,起身加入战团,助陈云径一同对抗妖人。但见宋青青长剑急挥如灵蛇吐信,叶绯承影纵横似恶龙摆尾,三人齐心协力之下,两个妖人顿见吃力。再斗数合,其中一妖人防守不及,被叶绯一剑贯穿心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化成一堆碎冰。另一妖人见状,转身欲跑,宋青青追上补一剑,正扎在后脑,将他也结果掉。
那妖异女子见两个同伴被杀,面露愠色,咬牙切齿道:“尔等竟敢伤我族人,当真该死。”
言罢女子挥动锋锐十指,身如疾电,直扑上来。
叶绯眼疾手快,一剑荡开女子双爪,喝道:“你是何方妖物,在此算计我等?”
女子听闻此言,原地站定,幽幽道:“我雪妖一族在北地纵横已久,你们三个后生之辈也不打听打听,竟敢在我族地盘上如此放肆。”
“雪妖?”陈云径闻言望向叶绯,“二师姐,你听说过吗?”
叶绯道:“曾听师尊说起:当日隐曜魔宗麾下妖族势力一支为雪妖,擅用幻术惑人心智。但重光魔头身死道消以后,该族便在神州大地销声匿迹,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
那女子听到叶绯的话,冷笑一声,说道:“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无知之人,只会自己在那发梦。尊主一身高深修为,睥睨三界,又如何会轻易身死道消?眼下尊主即将重临神州,我妖魔两族潜伏多年,终于可以再展身手,随尊主征战厮杀。满天神佛也好,你们这些假惺惺的名门正派也好,早晚都要死在我们手下。届时再看,到底是谁身死道消!”
宋青青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挺剑便是一招“三星拱月”杀招扑上。雪妖见她来势汹汹,并不惊慌,手掌对她凭空一抓,便有一道冰锥从地面冒出,寒光闪烁,直刺她双腿。宋青青见状,侧身急闪,还是慢了一步,右腿为冰锥扎入,顿时血流如注。整个人“啊哟”一声,跌倒在地。
雪妖一击得手,毫不迟疑,左手又是凭空一抓,另一道冰锥从旁冒出,直刺宋青青前胸。千钧一发之际,叶绯拔剑出鞘,凌空斜挥,无形锋刃疾飞而出,将冰锥尖角削去,宋青青这才躲过一劫,面如土色,惊恐不已。
“你倒有点本事。”雪妖看着叶绯,邪笑着说道,“哦,我差点忘了,你的‘陈师弟’就在眼前,要不,我先杀掉他好了…不,我同时杀他二人,看你先救谁。”
言罢她怒喝一声,双手齐挥,顿有十几条冰锥拔地而起,分刺宋青青与陈云径。二人不及反应,寒光已到眼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