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被阴云笼罩着的丽阳小区中,并没有什么住户愿意理会张老板,他们皆是一副惊惧而又冷漠的面孔,似乎对于何主任的死漠不关心。
但听到他这么说,一众老人们总算是安静了不少,气氛也不像之前那么凝固。
“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张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紧绷的心总算放松了下来。
就在一个小时前,小区保安例行到每一栋的消防通道巡逻,一般巡逻到顶层时,都会在天台处的安全记录上签个名当做每个月的考勤表,这样一方面便于消防检查,一方面能确认是否存在安全隐患,但轮到第8栋时,该保安却发现从一楼到八楼的楼梯上有着一些不常见的湿水泥,一路延伸到了顶层的圆筒水箱里。
一般来说,每一栋楼都会配备两桶水箱用作自来水的供应,而丽阳小区设备老化,为了防止这方面有破损或者污染,基本上每隔一个月就会打开水箱检查一次,保安是新来的,并没有听说过二十年前的事,就误认为有人往水箱里头投入水泥害人,便自作主张将其打开了去。
这不看不得了,一看就差点吓了个半死,整个不锈钢水箱里,竟然填满了没有干的水泥,一具尸体被封存在里头,唯独剩了一个青紫色的脑袋露在外面。
保安一下子就辨认出来这家伙是物业处的何主任,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引起了整栋楼住户的注意,这才导致这群迷信又顽固的老人们聚在了一起。
张老板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多培训培训这些从外面招进来的保安,如果他们在事发时第一时间通知自己,再将警察带来封索现场的话,就不会有这么麻烦的事情了。
更何况,二十年前埋葬尸体的水箱早就在十几年前就替换掉了,这整栋居民楼的住户都换了一遭又一遭,本以为没什么人会注意这件事情,但现在看来,时间的推移并未消除恐慌。
“道长们什么时候来?”
领头的刘阿姨阴沉着脸,用拐杖捅了捅张老板,“每年都是我们这几十个老骨头自发拿钱请人消灾解难,这回那六个人回来算账了,这笔钱是不是该你们物业处出?”
“物业出?”张老板下意识就想反驳,但看到这些老人们不约而同望向自己,便咳嗽了一声,说道,“好好好,物业出。”
“丧葬费也得一块出了。”刘阿姨继续道,“姓何那小子本来就不讨人喜,得罪咱们这些老住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了避免他在天之灵怪罪于我们,你们物业要给他安排一个风风火火的葬礼。”
“刘阿姨,这一块你们就不用操心了,警察会办的明明白白。”张老板本就精明,懒得跟他们胡扯,直截了当道,“这可是命案,不是结婚,不是嫁女儿,是死了人。”
“那又怎么样?你们物业处搬进来的时候,我们老早就联合声明过,让你们不要把这栋楼租出去,留下来做供奉的神台,可你们根本不听,非要打扰那些孩子们的栖息之地,现在吵醒了他们,出事了,不是活该是什么?要我说,早就应该让你们这些物业全部滚蛋,好好一个社区给你们搞成什么样子了!”刘阿姨气急败坏将拐杖一摔,谩骂道,“除了祸害人你们还会干什么?每年收那么多物业费,这点条件都不满足我们!”
“对!就知道祸害人!”
“你们物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望着渐渐激动起来的众人,张老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并没有选择反驳,毕竟对方势大,如果继续争吵下去的话,可能会引起群怒。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道轻飘飘的男声。
“各位父老乡亲——”
众人将目光统一望去。
一老一少两名黄袍道士,正缓缓朝着大楼走来。
“道长来了,道长来了。”
群众们一拥而上,将叶一诺和张子伦包围了起来。
刘阿姨挡在最前面,怀疑中带着恭敬地问道:“敢问道长道号是什么?来自哪个道观?”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张子伦并没有理会她,而是摆出一副高人模样,将手中拂尘缓缓一挥,并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黄符往头顶一扔,说道,“此乃净心神咒,可排除杂念,安定心神,各位住户可跟我一同在心中默念——”
不远处的张老板看到这一幕,心中暗自放下了心来。
而以刘阿姨为首的老住户们,则是纷纷对视一眼,露出了虔诚的表情。
“有一手啊。”
一旁沉默不语的叶一诺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叹服。
这才刚来就稳住了局面,不愧是专业的“神棍”。
“贫道来自无念山,山上有一座道观,名为无念观,诸位有空可登山祈福,贫道的小徒弟,会赠予大家净符一张,以驱污物,提六神。”张子伦微微眯了眯眼,又说道,“此次下山,乃是受人之托,又见此地邪崇之气浓郁,难不成有亡魂含冤未渡?”
刘阿姨闻言,连连点头,小心翼翼解释道:“道长,确有此事,咱们这栋楼二十年前就死过人,往后每年我们都会聘请德高望重的道长前来镇压祈福,今儿却不知怎么回事,又出现了一名死者,死法竟然还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我们这些老人们都怀疑啊,多半是有什么邪物来索命了。”
“原来如此,徒弟——”张子伦淡淡伸出了一只手,说道,“拿罗盘来。”
“罗盘?”叶一诺打开布袋子翻了半天,才将一个圆盘状的东西递给了张子伦。
“此地……着实凶险!”张子伦站在原地转了两圈,手持罗盘惊诧道,“阴向收阳水为阴阳驳杂,为反煞之格,主出凶事,难怪……难怪……”
“主出凶事?”刘阿姨等人面面相觑,并不明白这话中之意,“道长,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随贫道去楼顶一探——”张子伦挥了挥袖袍,提着罗盘就往楼梯上走了上去。
叶一诺紧随其后,并顺手给董冰凝发了条短信,让她忙完后第一时间赶往丽阳小区调查监控。
身后的刘阿姨等人也急冲冲跟了上去,但由于多数老人腿脚不太方便,所以仅仅只跟上了不到十来人。
张子伦并没有着急登上顶楼,正所谓做戏做全套,他每过一层楼嘴里都会念叨一句晦涩难懂的话语,并点燃一张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黄符,将灰烬洒满楼梯间。
经过这么一折腾,老住户们都对张子伦更加尊敬了起来,毕竟其演技实在是太好,再加上多少也懂个一斤半两,手脚并搭,唬的人一愣一愣的;若不是叶一诺知晓其真实身份,甚至有可能把这家伙当成什么正一派、全真派的内门弟子了。
经过楼梯时,叶一诺发现每隔两层阶梯上都有残留的水泥,以及一些稀薄的脚印,一直通往楼顶。这可以证明死者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下登上楼顶。
当然,也一样可能是凶手的脚印。
到达顶楼之后,一股混凝土味混合着奇怪的酸臭味传来——
“徒儿,此地大凶,将为师铜钱剑拿来!”
张子伦猛地一个激灵,沿着脚下干涸的水泥,将头望向不远处的水箱。
那儿,竟有着七道人影若隐若现,尤为渗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