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赵元奴。
蔡仍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尤其是看到赵元奴的脸上写满了幽怨之后。
蔡仍挠了挠头,道:“那个……我寻思着,跟梁衙内谈完,再过来看你。”
蔡仍暗自想着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充当送给赵元奴的礼物。
可蔡仍从上想到下,也没能找到一件合适的东西,最后蔡仍只能道:“那个……我给你作了首诗……小立红桥柳半垂,越罗裙飏缕金衣。采得石榴双叶子,欲贻谁?便是有情当落日,只应无伴送斜晖。寄语东风休著力,不禁吹。”
赵元奴品了品,暗嗔:“这个没良心的坏人,才思好敏捷啊!”
因为蔡仍“作”的这首诗,赵元奴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她道:“啊,是这样啊,那是奴家太心急了。”
言毕,赵元奴便邀请蔡仍坐下。
蔡仍刚一坐下,就谢道:“谢谢娘子帮我推广香皂,娘子之恩,我没齿难忘。”
不想,赵元奴却小嘴一嘟,道:“奴家若是不帮你卖香皂,怕是你此生都不会再见奴家了吧?”
蔡仍无比尴尬,干干的说道:“怎么会,怎么会,那日与娘子一别,我……那个……对娘子念念不忘。”
赵元奴可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哪里会对蔡仍穷追猛打最终将蔡仍彻底赶走?
赵元奴先叫侍女端来一碗参茶,道:“公子刚刚喝了不少酒吧,先喝杯参茶养养胃,我给公子弹一曲,让公子先歇一歇,如何?”
蔡仍暗松了口气,道:“如此,劳烦娘子了。”
赵元奴问道:“公子想听什么?”
蔡仍沉吟了一下,道:“娘子可会弹《十面埋伏》?”
赵元奴没想到,蔡仍想听的竟然是《十面埋伏》,她心道:“他陷入什么困局当中了吗?这……不太可能吧,现在太平盛世、歌舞升平,他又是名门嫡子,怎么会处于这种境地?”
不过,赵元奴很聪明的并没有多问,她抱起琵琶,坐到了蔡仍的对面。
赵元奴转紧琴轴拨动琴弦试弹了几声。
尚未形成曲调,仅那形态,就让蔡仍知道,赵元奴绝对是个中高手。
调完音,赵元奴的神色突的就是一变,变得冷酷,甚至是肃杀。
进入状态,赵元奴猛得一弹琴弦!
扣!
抹!
弹!
抹!
仅仅序曲,就让蔡仍感觉自己出现在了较场之上,金鼓战号齐鸣,百战将士呐喊声震天!
在这鼓号声和呐喊声中,蔡仍登上了点将台。
随着蔡仍的一道道命令颁布下去,大军出征,准备跟敌人决战。
赵元奴手指突变,一会轻轻地拢,一会慢慢地捻,一会儿抹,一会儿挑。
大弦浑宏悠长嘈嘈如暴风骤雨,小弦和缓幽细切切如有人私语。
蔡仍周身场景突变,变成了决战前夕的夜晚,敌军悄悄将己方团团包围。
琵琶声一会儿像花底下宛转流畅的鸟鸣声,一会儿又像水在冰下流动受阻艰涩低沉、呜咽断续的声音。
冷涩的琵琶声开始凝结。
凝结而不通畅声音渐渐地中断,又像另有一种愁思幽恨暗暗滋生——此时闷闷无声却比有声更动人。
突然!
赵元奴双手划、排、弹、排,琵琶声好像银瓶撞破水浆四溅,又好像铁甲骑兵厮杀刀枪齐鸣。
蔡仍眼前的景色再变,敌军向己方发起进攻,双方短兵相接,刀枪相击,自己胯下一匹黑色乌骓马,手中一杆玄铁霸王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赵元奴的手对准琴弦中心划拨,四弦一声轰鸣好像撕裂了布帛。
而蔡仍那里也终于因为寡不敌众,而率领残军四处逃串,敌军则紧追不舍。
琵琶声突然戛然而止!
蔡仍也因为不愿见江东父老而拔剑自刎在江边……
……
“忽!”
蔡仍回过神来!
这时,赵元奴的声音在蔡仍耳边响起:“公子太投入了。”
蔡仍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然后看着赵元奴,说道:“是娘子的琴艺太高明了。”
赵元奴亲手给蔡仍续了一杯热茶,同时道:“奴家三岁学琴,十岁学成,演奏六年,每曲都令人叹服,说奴家是天才。”
蔡仍完全不觉得赵元奴在夸张,就凭刚刚赵元奴那一曲《十面埋伏》能让自己将自己联想成项羽、能身入其境,赵元奴的琴艺可能就比后世的顶级大师还要高出三分来。
赵元奴语气一转,又道:“奴家十六岁封琴,已有三年未曾再为别人弹过曲子了,所以公子是这三年来唯一一个听过奴家弹奏曲子的人。”
“呃……”
蔡仍心道:“这人情欠大了。”
不想,赵元奴突然一笑,道:“公子竟然信了,奴家身处这风月之地,又怎么可能不为别人弹曲?”
让赵元奴万万没想到的是,蔡仍竟然神色一正,道:“弹奏和弹奏怎能相同,怕是这三年来娘子只在刚刚那一曲中尽了全力吧?”
赵元奴听言,沉默了好一会,才道:“知音难觅,知己难求,公子不仅懂女人,还懂曲子,奴家真庆幸能与公子相识。”
刚喝了口茶的蔡仍,听言,差点没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
他咳嗽了几声道:“你还是,咳咳,你还是第一个说我懂女人的,你知道嘛,因为不懂女人,上一世我三十六了都……”
说到这,蔡仍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连忙将后面想说的“还没有女朋友”又给咽了回去。
赵元奴虽然聪慧,但蔡仍所说的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赵元奴也没有听明白蔡仍说的是什么,她问:“公子说什么三十六?”
蔡仍赶紧转移话题道:“去时三十六,来时十八双。若是少一人,誓死不还乡。七日后,我便要带兵出征,去剿宋江他们这伙贼寇了。”
赵元奴道:“奴家听说,这伙贼寇悍勇异常,公子为何要去与他们拼杀搏命?”
蔡仍道:“我是兵,他们是贼,他们犯上作乱,攻城掠地,我就必须要剿灭他们。”
赵元奴沉默一会,道:“可奴家听说,他们惩治贪官,杀富济贫……”
蔡仍笑道:“杀富济贫,真能救了贫吗?杀富的事古之常有,济贫的事史上也不少见。可最后解决问题了吗?不能,杀富富不去,救贫贫不离。说穿了,他们之所以犯上作乱,并不是为了救那些贫穷之人,而是为了他们自己成为富人,杀富济贫只不过是他们装扮一下他们的丑陋罢了,所以他们该剿、该杀。”
赵元奴细细品味了一下蔡仍所说的,越发的觉得蔡仍说得有道理。
赵元奴不禁问道:“那如何才能救贫?”
蔡仍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太大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竞争,有竞争就存在优胜劣汰,所以人类贫富的差距永远不可能消失,它存在在世界的每一个国家、每一个角落里,这也是每个国家都在解决的一个世界性的社会难题……或许国家的政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小贫富差距,但消失是不可能的……”
上次,赵元奴跟蔡仍只是匆匆一谈,蔡仍就被赵元奴赶走了。
而这次不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赵元奴帮蔡仍推广了香皂,还是因为赵元奴营造的氛围太好了的缘故,蔡仍竟然打开话匣子跟赵元奴说了很多——很多赵元奴以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这让赵元奴震惊蔡仍博学的同时,也真正的被蔡仍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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