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屯长身后,四名士兵抬着一张颇为整齐的床榻。床榻之上静躺有一张楠木制成的桌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嗯…放下吧。”李青山起身,扫了那屯长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人但有吩咐,随时呼唤。”那屯长令人将床榻、砚台抬进牢内,双手抱拳对李青山作了一揖,恭声道。
“旁边那个老头,所犯何事啊?”李青山指了指斜对面监牢里那年逾花甲的老者,皱眉问道。
“启禀大人,那老朽公然指责郡丞郭曐,故而受罚。”
“哦?他为何指责郭曐啊?”李青山闻言眉头一挑,愈发变得好奇。
“郭郡丞素有贤名,研习孔孟之道十数年,乃代郡第一君子。可这老朽竟当众唾骂郭郡丞欺软怕硬,迫害纤弱女子…”那屯长对着李青山微微躬身,如实答道。
“就他郭曐…也配自称代郡第一君子?他娘的…速去将老人家放出来,请医师好生诊治!”李青山眼角抖了抖,心中有些愠怒。
“诺!”
屯长怎敢怠慢,忙对李青山躬身一揖,转身便欲离去。
“等等!”李青山突然唤住屯长,指了指大牢的铁门,随口道:“把牢门锁上。”
“大人,这…”屯长不由面露难色。
说实话,屯长活了四十多年,这么贱的要求,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让你关你就关,哪来这么多废话?”李青山有些烦躁,缓缓盘坐在床榻之上。
“诺…”
屯长无奈,只好应命将牢门锁上。尔后打开斜对面那间牢房的铁门,奉命将那名年逾花甲的老者接走。
李青山咧嘴一笑,端起砚台摩墨,一边摩墨一边自语道:“写什么呢…”
迟驻良久,李青山起身,举起毛笔,在监牢的墙面笔走龙蛇。
‘文人相轻,武人相重。仙师王郎不肯容,青山志穷不敢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把这打油诗写完,李青山收回笔墨,盘坐在床榻,闭目假寐。一副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模样。
“哒哒哒…”
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刘林率领一众宗族子弟小跑而来。一眼看见李青山,勃然大怒道:“大胆!李公乃我赵缪王府座上宾,谁敢将他拿入大牢?!”
这道呵斥声震九霄,李青山听得真切,却古井无波,闭目假寐。
守在牢房门口的士兵们眼见刘林震怒,纷纷跪倒,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他们能特么怎么说?
启禀大王,李青山非要在大牢里住几天…
这特么会被打死的好吧?
眼见一众士兵不敢答话,刘林心中怒意更甚。他一脚踹在一名士兵胸口,怒斥道:“还不快开牢门?”
“诺…诺!”
那士兵早被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取出钥匙,将牢门上那生锈的古铜大锁打开。粗重铁链哗啦一声落地,沉重牢门缓缓裂开。
“青山…青山呐。你…”刘林忙是闪身进了牢房,紧攥着李青山的右手。
李青山仍旧闭目假寐,一言不发。
刘林有些手足无措,转而望向墙面上那龙飞凤舞的两行诗词。
‘文人相轻,武人相重。仙师王郎不肯容,青山志穷不敢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王郎…”刘林眉头微蹙起来。
“唉…”李青山幽幽一叹,终于开口:“仙师王郎,与我素未谋面。萍水相逢,却要将我打入大牢…”
“呵呵…王郎他…这其中,当是误会。或许…他并不知你是李青山呐…”刘林有些为难,陪笑道。
王郎擅占卜、观星,乃是刘林的心腹。若是李青山与王郎水火不容,他还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说到底,刘林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历史上,王郎势微、被耿弇,吴汉三万大军围困邯郸之时,刘林仍旧全力保护王郎。甚至还曾派出使者,恳求刘秀保全王郎的性命、封王郎为万户侯。
历史上,王郎诈称自己是汉成帝的儿子刘子舆,因而被推举为帝。王郎势弱、即将兵败城破之时,刘秀也并不是非杀王郎不可。就在此时,刘林遣使者面见刘秀,恳求刘秀封王郎为万户侯。那使者说了一番话,却是将王郎给坑得渣都不剩…
使者面见刘秀之后,不去谈论投降后的安置问题,反而一本正经地对刘秀道:“王郎真的是刘子舆,是汉成帝的儿子,你不能杀他!”
刘秀本还想留着王郎性命,一听这话,立刻意识到王郎对自己威胁极大,起了杀心。
于是…王郎苦苦哀求要开城献降,惨遭刘秀拒绝,最终兵败身死,枭首示众…
刘林虽坑死了王郎,可无论如何说,却也还是个厚道人。如果李青山要取王郎的性命,他也是不忍的。
“唉…”似是知道刘林心中所想,李青山幽幽一叹,轻声道:“我与王郎,也并非水火不容。只是…他无故迫害与我,总要有个交代吧?”
的确如李青山所言。
如果李青山此行只身一人,亦或是没有携带赵缪王印,很可能会被王郎迫害致死。这件事,于情于理都需王郎登门谢罪。
刘林闻言也是松了口气,他轻拍了拍李青山的肩膀,保证道:“青山,你且放心,我绝不会令你无故受辱!”
说罢,刘林转身离去,寻王郎去了。
李青山缓缓睁开双眸,扫了刘林的背影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极为猥琐的笑容:“来人呐,速去买一罐好酒、一包鹤顶红来!”
“诺。”
守在牢房外的士兵闻言立即躬身应命,奉命采买酒水、鹤顶红。
……
与此同时,赵缪王府一间颇为奢华的卧房内,王郎身着淡蓝色斜襟衣衫,头戴银色发冠。脸上污垢早已被清洗干净,恶臭为也被腰间香囊所散发的淡淡香气所取缔。
牢房里发生之事,王郎一概不知。
王郎心情不错,满脸笑容。他对着铜镜看了片刻,自语道:“嘿嘿嘿嘿…李青山,你虽厉害,却不是我的对手。我本不愿杀你,可你却自己撞上来,这便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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