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雷炸响,狂风骤起。漂泊大雨倾盆而下,迅速将干涸的大地打湿。
上谷郡通往渔阳郡的官道之上,两万铁骑浩浩荡荡驰骋而过。当先一人身披银甲手持朔天银枪,正是耿弇。他眼眶微红,脸颊之上还残存有一道巴掌印。
“停!”
耿弇突然抬手,勒转马缰。
两万骑兵纷纷停下,静候耿弇将令。
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军中有很多女眷、老者以及孩童。这些,都是耿况、钱之烽的族亲。
李青山之死已经引起民怨,必须有人挺身而出,以求取族人的安全。耿况与钱之烽决心赴死,特令耿弇率军护送族人投奔渔阳太守。
上谷骑兵,天下驰名。又有李青山所留的霹雳车相助,就凭区区三五万灾民,根本不是耿弇的对手。可,耿况却是不肯发起战争…
战端一开,无数人会妻离子散、血溅沙场。耿况犹豫了很久,决定留在郡守府,用自己的性命堵住灾民的嘴。钱之烽与耿况乃是生死之交,也不肯离去。
此时的郡守府已是一座空城,两个老家伙端坐在院中,冒着暴雨,苦涩地品尝人生中最后一杯酒…
“寇恂,你护送族人去渔阳郡。我自领三千人马,突袭刘栍。”耿弇眉头微蹙,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诺。”寇恂深知耿弇的脾气,也不多说。
“兄弟们,随我来!”耿弇不再理会寇恂,扬起长枪厉喝一声,双腿猛夹马腹。
三千耿军波分浪裂,紧紧跟随。马蹄所过,泥泞的地面之上,多出一堆凌乱蹄印。
“耿舒,你护送族人去渔阳郡。我自领两千人马,策应你兄长。”待得耿弇离去,寇恂也是勒转马缰,淡然下令道。
两千人马迅速集结,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姐,你护送族人去渔阳郡,我自领一千人马,策应我哥与寇将军。”寇恂离去不久,耿舒亦是勒转马缰,淡然下令。
……
上谷郡,郡守府外。
“攻破城池,鸡犬不留!”刘柄怒喝一声,率先冲向郡守府大门。
“杀啊!”数万灾民如蝗虫一般,纷纷冲杀过去。
“咔咔咔…”
还不待刘柄攻城,便只见郡守府大门缓缓打开。耿况与钱之烽身着官服,双手负背齐齐行出。两人神色淡漠,对面前数万疯狂的灾民视若无睹。
“狗贼,还我们大王命来!”刘柄呆了一下,尔后再度失去理智。
“且慢!老夫…有话要说!”耿况突然大喝一声,话音之大,令得在场众人全都楞了一楞。继而,他又摇了摇头,无奈道:“本官再重申一遍。李青山之死,与我郡守府没有任何责任。害死李青山的,是刘栍!你们杀我可以,却要还我清白!”
“放你娘的屁!”刘柄破口大骂道:“王八蛋,害死我们大王,还想将脏水泼到刘大人身上吗?”
刘栍听闻李青山失踪,亲自率领三百士兵到处寻找。搜寻无果之后,立刻自掏腰包,为李青山修了一个颇为豪华的衣冠冢。他扬言与耿况不共戴天,若灾民攻不下郡守府,他便亲自带人攻城,誓要为李公报仇。
刘栍这种种作为,在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对他颇为感激。
而李青山之所以失踪,皆因郡丞之女相邀。如此简单的事实,耿况到现在还要狡辩吗?
“我等赤诚之心,天地可鉴!奈何老天无眼,老天无眼…”耿况眼眸微眯,心知多说无益,仰天大喝一声。
“杀了他,杀了他!”
“是极,用他的头祭奠李公!”
耿况与钱之烽齐齐拔出腰间佩剑,将之架在自己脖颈之上。两人相视一笑,笑容无奈而又无憾。
人生能有如此知己,夫复何求?
“刘柄,老夫一生从未求过人。但今日,老夫求你…”耿况望向灾民最前方的刘柄,以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道:“千错万错,皆是老夫一人之过。今日,老夫愿死。我的宗族亲人,他们却是无辜的…”
“轰!”
空中响起一道惊雷,狠狠霹落在郡守府的城墙之上。那城墙瞬间多了一道醒目裂痕,火光迸溅,一闪而逝。
“我答应你。”刘柄轻轻颔首,竟是生出些许钦佩之情。
“多谢…”
暴雨浸润了大地,新鲜的新土气息令人心旷神怡。两个老家伙的衣衫早已被打湿,给人一种悲凉之感。
“今日…我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也相同!先帝啊…臣等这便来…”耿况苦涩一笑,低声呢喃道。继而,他仰头,怒视着远处断崖之上的刘栍,大声怒喝道:“刘栍狗贼,祸国殃民!老夫便是死了,也绝不饶你!”
断崖处,刘栍双手负背,昂首站在视野最好的位置。虽有侍女为他撑伞,却仍有些许雨水渗透而进。刘栍的衣襟有些湿润,却全没半点想要离去的意思。他轻抚了抚胡须,戏谑望着郡守府门前的一幕。
想用自己的性命堵住灾民的嘴吗?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刘栍已然打定主意,只等耿况一死,他便立刻带人入城控制上谷郡。尔后挑拨灾民,以为李青山报仇的名义,令他们往而攻伐渔阳郡。如此一来,灾民们肯效死力,偌大渔阳郡,也将是他囊中之物。
耿况那个小女儿,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哈哈哈哈…老东西,跟本官作对,这便是下场!”刘栍仰头大笑,竟是有些佩服自己。
更始帝令他招抚幽州,短短十数日,他便拿下了驰名天下的上谷郡。如果他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再攻破渔阳郡城。幽州诸郡皆会心生畏惧,不敢再抵抗天兵。只需一张诏令,幽州之地便弹指可定!
“回去之后,陛下会如何赏赐本官呢。本官已经位居三公,再往上…是否会封王呢?”刘栍一脸自得,低声喃喃道。
郡守府门前,耿况与钱之烽的眼眸缓缓闭合。手臂开始用力,锋利的剑锋不断向喉咙靠拢。
“住手!刘柄,你小子想干什么?”一道炸响突然在耳畔响起,循声望去,只见李青山身着匈奴甲胄,狂奔而来。
此时,剑锋距离耿况、钱之烽二人喉管之间的距离不及容纳一根发丝。
“抱歉,来晚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