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好像……没什么,走吧!”
庆云的感官较常人敏感,水中鱼走鳅行都可能触动他的神经。为了防止被别人看出大惊小怪,他并不会将所有感知到的异状分享。
但他隐约感觉到河水里似乎有活物,约莫与人等大……
汾水是黄河的重要支流,深可数丈,水中若有大鱼也并非奇事。
庆云也并没有过多在意,紧随大部队潜踪蹑迹沿河谷疾行。
谷口渐收渐窄,峭壁陡峻益增。
“啊!”
一声尖叫忽然拔起,撕裂了夜阑。
“怎么了?”
庆云飞身抢在元纯陀的面前。
后者指着前方的河谷,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老鼠,老鼠,这么大只的老鼠!”
庆云眯起眼睛向河谷深处望去……
妈耶!
里面的老鼠何止是大!
各个都如兔般大小!
更离谱的是那一片片密密麻麻,如乌云彻地,看得庆云心里都是一阵阵的寒战。
然而这只是好戏的开场。
崖顶上似乎有鸟雀被元纯陀叫声惊醒,纷纷振翅而起。
初时借着月光,还能分辨的出白羽乌头曲颈长喙,可是随着飞起的鸟儿越来越多,遮天闭月,整条河谷彷佛被黑暗巨口吞噬,伸手不辨五指。
“隐蔽,快隐蔽!”
暅之招呼大家在一块巨石后蹲下。
众人目不视物,只能摒息抱做一团。
哗啦啦的振翅声不断叠加,如风掣雷行,刮人耳鼓,将地面吱吱的怪叫声惊得如潮水般散开。
庆云感觉脚下时有毛茸茸的东西刮过,皆是一触即走。
它们无论是撞到人兽或是山石,都不敢多作片刻停留,调整方向,继续鼠窜。
那些硕鼠一旦跑得稍慢些,便难逃利爪穿心的命运,只能被擒上九霄,成为乌头怪鸟的腹中餐。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猎杀。
这里是乌头怪鸟的觅食天堂。
可是在这样阴暗潮湿的河谷底,蛇鼠的繁殖速度又岂会被鸟群拖累?
啪!一滩黏湖湖的东西滴在元纯陀额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元纯陀刚要用手去拨,玉臂却被庆云死死按住。
怪鸟翅展不足三尺,按道理来说不会挑选人类这么巨大的猎物。可是庆云从巨大的轰鸣声里分辨出了长喙啄鼠的声音,那干脆酸爽,如标枪入木。若是鸟群感受到丝毫敌意,向他们发起攻击,他们也没有半分抵抗的能力。
自空中砸落的鸟粪越来越多,元纯陀虽然识得轻重,竭力忍耐,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时片刻也许还能支撑,但若时间拖得久了,就算是庆云也终有极限。
元纯陀的娇躯开始微微颤抖,其实不单是她,所有人都在颤抖,但也都在竭力的迎合元纯陀的节奏,掩饰自己的慌张。
这并不是出于他们的自私,只有将自己的慌张全部隐藏,才是对元纯陀最大的鼓励。
很快,所有人都感觉元纯陀已经蚌埠住了,他们自己也快要蚌埠住了。
黑暗,兽潮,令人作呕的鸟屎雨……真的,再也蚌埠住了!
暅之颤抖着右手打开了鹿皮囊的搭扣,那里还剩下最后一颗烨鹄弹。
如果事态真的无法控制,他还可以尝试用烨鹄弹惊退鸟群……
当然,惊退的同时也是一种激怒,激怒后……便可能再无然后了……
可是预想不到的变化出现的更加突兀!
一声高亢的鸟鸣声击碎了所有杂音,鸟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它们似乎是生怕惊动了什么禁忌一般,排好队列,用最轻柔的振翅返回崖顶,隐入林中。
群鼠在一阵悉悉索索声中,也各自找地方躲藏了起来,消失得似乎比刚刚遭遇鸟群攻击时还要决绝,迅速。
“他们退了吗?”
元纯陀螓首微抬,抖着颤音发问。她实在已经蚌埠住了!
“退了。”
庆云率先起身,警惕地四下张望。
鸟群确实退了,在鼠群全部疏散前就已经退走。
为什么,是因为吃饱了吗?
鼠群也不见了踪影。它们对鸟群虽然忌惮,但却仍是傍地而走,但为何……
火光!
山谷的深处有火光。
号角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是火光惊走了鸟兽?可是为何又要在它们散去后再次吹响号角?
“那里是汾水关。”
元十三县指着举火处说道。
“它们为什么要鸣号?”,庆云问道。
“这是规矩。鹳雀遮天,硕鼠食人。每次有马队要过这道雀鼠谷的时候,都要先举火鸣号,阵仗越大越好。以前我还以为是讨吉祥,今日目睹雀鼠相逐,才知道这些讲究不是闹着玩的啊。”
“可是雀鼠走了,为何还要鸣号?”
“这里毕竟是阴地,真正需要防范的,并不是乌头鹳,更不是那些硕鼠。而是……”,元十三县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河谷深处,“而是谁也说不清楚的那些东西。”
噗通!
一道人影率先扎进水中,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元纯陀实在是受不了满头的鸟粪,确定了周围暂时安全,立刻入水。
“走吧,先过关再说。”,暅之也催促道。
谷口离汾水关不远,众人一路泅水,一路清洗着身上的腌舎物。
关口留有水门,虽然有铁栅封锁,但是拦不住宝剑干尝断。
关中守军似乎都爬上了城垛,轮班吹响号角,根本没有人注意水道的情况。
何况即便是有人,也未必能在夜色中辨别出几根芦管推开的波纹。
出关半里,众人才重新上岸。
“哦!泻溻!”,杨大眼第一个蹿上岸,扒拉了一手湿滑的鸟屎。
“这里也都是鸟屎啊。”,暅之皱眉道。
“正常。雀鼠谷可是出了名的乌头鹳聚集地。早周的时候,这里叫做调鉴谷,路人都要顶着铜盆才能过谷。两汉这里被称为冠爵津,意思也差不多。因为此间鹳鸟遮天蔽日,故上古以为阴鸟,可以负日而飞,有负金之称。更有甚者称之为鸟中之羿。这条河谷连接陶唐与平阳,是帝尧治事时期天下最重要的通道,那些典故也就因此流传开了。若非此处,又哪里真能见到负日之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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