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都江丞,于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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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姚县令正在新丰县视察河工时,在堤上遇到方到达新丰村的都江丞于玠。



    于玠正是大司农派来城北治水的都江丞,姚县令见到此人时,心中压着的一块大石恍若松了些许。



    于是,他连忙上前打招呼,“下官见过于大人。”



    于玠微微颔首,脸色微有不虞。姚县令见此,心不禁一沉。



    “流秀河有几处决口?”



    姚县令抬头当即回道:“先有四处,而后都堵上了。但在堵最大的一处时,眼见就要合围,又因沙包用完,最终又决了口。”



    说到此处,姚县令心里不由地发痛。



    于玠面孔冷峻,一阵河风吹来,将他的一身长袍撩得老高。



    这也难怪于玠一来就摆着脸色,今日清晨,他驱马来到新丰村时,见水灾泛滥处,村中房屋倒塌,百姓衣衫褴褛,且面有饥色。



    “对于此次水灾,朝廷方面下达了两个方案。”于玠缓了缓神色,沉吟道。



    姚县令正身上前,“望大人指明。”



    “办法一,则是按照原来治水的条例,加宽河道,以堵塞决口。”



    此法一说出,姚县令心中一怔,堵塞决口谈何容易。上回用沙包堵塞决口时,大水将沙包冲毁,险些将河工全部冲入洪流当中,艰险异常。



    姚县令尚在思绪中,于玠又开口道:“这第二种方案,则是修窄河道,从而加快流秀河的流速,进而利用其冲击力,一举冲退沙淤。”



    “当然,在此期间,要加固河堤,修建减水坝。”



    闻言,姚县令明了,如此一来,这工期将被延长好几年,甚至是十数年。



    这些工程哪一样不使钱,不使力。别说是三年五载,就算是一年也够折腾的!



    “于大人,这……”



    姚县令欲言又止。



    于玠面朝大河,眉头紧锁着,“于某也只是说个缘故,至于选择何种方案,尚待视察之后再作定夺。”



    “新丰村灾民安顿的事情,你先着手去办,朝廷拨下的部分钱粮先用着。”



    “是。”



    姚县令听清楚了,是部分钱粮。即使钱粮不足,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先办着眼前的事情。



    时至傍晚,雨才稍稍歇缓,只是依旧连绵不断。



    于玠回到官署时,得知学政王艾求见,便召他进来。



    王艾入府后,敛衣上前,礼问道:“学生拜见先生。”



    于玠抬手示意他入座,随即道:“你已立了门户,成为府学学政,何必如此客气。”



    “先生,当年都怪学生不精通河道,不然今时今日仍能在先生幕下办事。”



    王艾的话,不禁令于玠动容。



    两人也曾一同治水,遗憾的是王艾对治水一道确实没有天赋。



    多年不见,王艾今日前来拜访于玠,两人叙旧片刻。



    两盏茶后,王艾欲辞退时,忽然又回首道:“先生,学生尚有一事欲打扰您。”



    于玠这几日舟车劳顿不说,前前后后将整日的时间都花在新丰村上。他直到傍晚才回到官署,这会已然疲累不堪。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王艾,“你说罢。”



    “此事关于新丰村治水。”王艾想了想如是说道。



    于玠听了诧异,问道:“莫不是你心中有计策?”



    但,于玠心中也明了。王艾对治水一事一向不够精进,又如何能他口中问出法子。



    王艾跟在他手下的那些年,不过是懂了些建造堤坝的皮毛,不然他也不会转行去担任学政一职。



    王艾连忙摆了摆手,忙道:“让先生见笑了,治水一事,向来槃根错节,学生的确是不精通。”



    转言,他又继续说道:“学生来此,一来是为了探望先生。二来,是想向先生推荐一个人。”



    “嗯?”今天王艾的话说到这份上,当然令于玠诧异,且十分的不习惯。



    王艾的为人他早些年便已理解,说得好听些便是穷则独善其身,当然这也不伤大雅。只是,这是他第一回听到王艾竟然要向他推举人才。



    只是不知这‘人才’,是否有真才实学。



    随后,于玠平淡地问道:“倒是何人,让你如此看重?”



    王艾迅即从怀中掏出一份考卷,边道:“先生,学生推举的这个人正是府学生,这份考卷便是他岁考时所写。”



    “但请先生一观。”



    “府学生?”于玠接过考卷,眸色不变,接着细览下来。



    “水之为物,蓄而停之,何为而不害?决而流之,何为而不利?今疏导者,不唯凿四方之渠,分而入海。”



    看到此处,不正与朝廷给出的治水方案其一相吻合么?即是以疏导为主。



    “由此,须裁弯取直……而圩田之中,每十里可设门闸。”



    于玠看到此处,因疲惫而泛红的眼眸中,翻动着异常复杂的情绪。



    或是震惊,或许疑惑,尚且有几分惊喜!



    “设河闸”与朝廷下达的方案二也有这样一法,然则,这“裁弯取直”最是令其震撼。



    经过这几天的视察,流秀河泛滥的原因他已然明了。



    流秀河下游决堤,无疑是因泥沙的淤积,而盛夏多日暴雨,导致水量暴涨。



    想到此处,尚且有一个原因需要补充。



    于玠拿着那份考卷,看着其中的治水方略,这才想通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流秀河下游多河湾,暴雨下来,水流急而大,从而冲毁河堤!



    王艾见于玠良久不语,即补充道:“先生,此子此次岁考第一,将来是要参加郡试的。若是郡试亦一举夺得头筹,届时他便有望去洛阳参加殿试。”



    “若是得了机会进入朝廷,学生觉得让他跟着您一道去新丰治水,好叫他亲身体会为官的职责。”



    于玠微微颔首不语,王艾一顿,接着道:“当下的学生,大多只顾着读圣贤书,又没体会过为官的艰难。如今,此子有治水的天赋,搁着,倒是可惜了。”



    说到此处,王艾收住话头,最终的决定还是得看于玠的意思。



    他的话,于玠自是听在心上。为此,他也感慨万分,好不容易遇到个对河务有天赋的士子,于玠也不想埋没了人才。



    随即,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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