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氏提起橘子,孙福成脸上闪过一丝歉意:“哎,说起来,咱们家这么多年都没有买过。那年好不容易家里有了,娘看大姐怀了身子,都给大姐送去了。今年说什么咱们家也要称个十斤回来,让你好好吃个过瘾!”
王氏瞪了他一眼:“你说话怎么就没个数目?十斤?这是要当饱吃?随便称个一两斤解解馋么就好了!”
孙福成虽然被她瞪了,倒是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道:“哎,都听你的,听你的,总行了吧?”
王氏这才转嗔为喜。
接下来,她的心思就都转到为竹青和竹山添置新衣服上面去了。
“青丫,你得跟我去趟镇上,我带你去镇上最好的裁缝铺子里做新衣!那些好料子我怕我做的不好,反而浪费了。再说,如今时新的款式,我也很久没有碰了,不知道该怎么做好看。这快过年了,你要去的地方多,可不能穿的太寒黪了,让人家看轻了。”
王氏考虑的很周到,竹青点头同意:“行,不过也不用做的太多,太好。咱们走出去只要大面上过得去也就是了。太讲究了人家觉得我招摇。”
王氏笑着点头:“哎,你这孩子,咱们再讲究能讲究到哪里去?娘都有数。”
竹山在一旁插话:“爹娘你们也该添件新衣。一年到头的,总要新一新。”
竹青点头:“对啊,是这个理!”
王氏和孙福成相视一笑,点头欣慰:“嗯,添,我们也添!一年新到头,以后啊,咱们家日子好过了,就天天穿新衣啦!”
接下来,全家人又一起商量一下年货的具体添置,最后定下来,第二天一家人一起去镇上。
第二天一大早,孙福成就去了一趟里正家,把他家的骡车借了回来,然后赶着车子,一家四口往平安镇上去了。
他们一家人刚走,他家门前就来了不速之客。
“这是孙竹青孙姑娘家吗?我们老爷让我来给他们家送年礼!”一个胖胖的满脸堆笑的婆子,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她问的,是刚好出门摘菜的槐花婶。
槐花婶看着那婆子一身富贵人家的打扮,连头上的钗子都是金的,不由得热情万分:“对啊,对啊!这位大娘您是哪家的?这是来做什么啊?”
那胖婆子看了一眼槐花婶,却是递给她一个小的银角子:“你是孙姑娘家族亲吧?一点点,不成敬意。我是县里庞县丞他们家的。这不是上次他们家跟孙姑娘家结了亲,今天特意来送年礼了么?”
“嘶……”听说是庞县丞家,槐花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上次为了庞县丞家的事情,竹青的奶奶卢氏和那汪婆子都被里正当众打了一顿,那惨状就在她眼前。她可不想也沾上这件倒霉事!
“哎,这银角子太重了,我不敢要!”难得有槐花婶也不敢沾的便宜。
她把那银角子又塞回那婆子手里,然后拔脚就往家里走:“没听说过青丫定亲了。你可能是搞错了人家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那婆子看到槐花婶居然这样的表现,不由一脸不可置信:“她这是怎么了?那刘媒婆不是一口咬定孙家已经答应了吗?而且,定金他们家都收了!”
跟她一起来的另外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也是一脸不悦:“这算什么?难道咱们家的门楣还辱没了孙家这群泥腿子?真是岂有此理!不行,我得找这个村的里正问问清楚!”
他说着就跳下了马车,然后随便找了个村民,问明了里正家的地址,直奔里正家去了。
听到庞家管事的来意,里正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会吧,那卢氏居然胆大妄为,到底还是收了庞家的定金?这件事,他还以为孙家已经解决了,这怎么又来这一出?
他想着竹青家一家四口都不在家,就索性带着那庞家管事去了孙福厚家问卢氏。
看到里正带着庞家管事上门,孙家的当家人孙满堂很是惊讶:“浩英啊,你这又是什么事?”
“什么事我也要问你啊!这是庞县丞家的管事,他一口咬定你们家已经答应了他们家的求亲,还收下了他们家的定金,所以今天特意来给送年礼了。这件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青丫他们家人提过?”里正说着一脸怒气。
孙满堂也是一脸茫然:“有这回事吗?上次老婆子被你教训了,我不是已经让她去回了媒人吗?”
他想着会不会卢氏阳奉阴违,忍不住怒火中烧:“老婆子,你出来!看你干的好事!”
卢氏一大早正在院里喂鸡,忽然听到家里来了一堆人,又有里正的声音,不由得就想到上次被里正教训,正自胆怯。忽然听到老头子叫她,却是吓得手一抖,咣当一声响,手里的鸡食盆都掉在了地上,惹得一群鸡立马冲上去一顿猛啄。
“哎呀呀,作孽啊!嘘…嘘…”卢氏连忙一边骂着一边赶鸡,一边把掉到地上的鸡食盆捡起来,一边又叫人:“金丫,快拿扫把来把这高粱壳扫一扫!”
她这边忙乱着,那头又传来老头子的怒吼。卢氏整个人可以说是手忙脚乱加心慌意乱。
她只来得及将手指叉了叉因为赶鸡而乱糟糟的头发,就慌慌张张地出去了。
上次的事情让她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她已经不是一次吃老头子的闲气了,所以这会儿就算心里有怨,也不敢拖拉着不出去。
看到里正和一个穿着富贵的陌生男子,她有些诧异。
这个男子她并不认识,老头子叫她出去是不是吃错了药?
“老头子,你叫我什么事啊?”她一脸疑惑地问道。
“什么事?你自己做的好事你不知道?上次那个庞家的事情,我不是早就让你回了吗?你倒好,非但不听,还把定金都偷偷收下了!你说你到底按了什么心?”孙满堂一脸怒气。
这怒气既有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之后的恼怒,也有老婆子不听话惹事以后的愤怒。
“什么,什么定金?我,我根本就没有收呀!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我从来没有收过庞家的定金啊!”卢氏被问的一脸懵,同时后知后觉:“这,这位是,是庞家人?”
庞管事听到卢氏一口否认,也不由得怒气上头:“这是怎么说?难道我们庞家出了三百两定金,还要空口白牙地诬赖你们家不成?你们的胆子也太肥了吧?”
卢氏听了忍不住皱眉:“我,我确实没有拿钱!而且我,我那天回来就托,托老二家的去回了那媒婆,我记得就是这样的!”
她说着心头一动,却是扯着嗓子回头叫道:“老二媳妇,老二媳妇,你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满堂知道自己老婆子的为人,虽然有时候是做事强硬了一点,但是她做了就是做了,肯定不会不认。既然她这么一口否认,那就说明她应该确实是退掉了。
而且按照她死要面子的特点,那天她被里正和村里人那么一通指点,她肯定不愿意再丢人现眼了。
于是他也对着循声出来的老二孙福厚说道:“福厚,把你媳妇叫出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福成一家都不在,庞家人怎么就上门了?”
孙福厚看到老爹怒气冲冲,老娘一脸委屈,也不由得心头打突,这事,他媳妇李玉环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吧?这件事可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他走到屋子里,却看到闺女孙竹金对着他拼命使眼色:“爹,娘身上不舒服。您就别让她出来见人了!”
听到女儿这么说,孙福厚就知道事情不对,于是直直地推开自家西屋的门,快步走了进去。
却见李玉环躺在床上,头上包了一块帕子,听到声音转过头,却是中气十足:“金丫,你能不能小点声……”
看到来人居然是丈夫,她脸色一下子变了:“福厚,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也是被那媒婆骗了。她说反正庞家说的就是孙家的姑娘,又没有指明了是哪一个。再说我也是想给咱们金丫找个好人家,所以,所以一时鬼迷心窍,就把金丫的生辰八字给了她,也收了她给的一百五十两的定金。”
“你,你呀!你糊涂呀!”孙福厚看着一向自诩精明的妻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也不看看,那庞家是什么人家?能看上咱们家金丫吗?金丫就是到他们家做个丫头,说不定都要给他们嫌弃!他们本来就是冲着青丫来的!再说了,庞家人可是一口咬定了定金是三百两,你怎么就只拿了一百五十两?还有的银子呢?对了,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呢?你都放在哪里了?”
李玉环被他说的有些紧张,又有些不服气,“都是孙家的姑娘,咱们金丫怎么就比青丫差了?咱们金丫现在一手针线活,一手拿手好菜,可是都拿的出手了!怎么就只配做丫头了?你这也算亲爹?那,那银子,我怕你不同意,就,就回去让我娘给先藏起来了!”
她说到最后,忽然反应过来银子数目不对:“你说什么?定金是三百两?不对,我被她坑了!那个死女人,她,她骗我!这,这可怎么办?”
李玉环这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确实是被人给坑了。于是彻底慌了神。
“你这个蠢婆娘!你也不看看什么事情,也不跟我商量下,就私自做主!你看看你这叫做的什么事?”孙福厚自从娶了这个媳妇,都没怎么对她高声过。
但是今天他听着她做的事情,却是再也忍不住自己肚子里的火气了。
“你自作聪明也就算了!还被人坑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一百五十两呐!我们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你说这钱咱们怎么还?把金丫卖了也没有那么多!镇上,不,就是县里有钱人买个上等丫头,也就顶天十来两银子!”孙福厚越说越气!
李玉环被他说的头都抬不起来。她现在也是一样的担心。万一庞家不肯跟她家结亲,这一百五十两银子的缺口,可怎么补?
而且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就算她当时托那媒婆给了金丫的生辰八字,这庞家要是一口咬定了不认,凭他们家也根本就不可能拗得过庞家!
哎,都怪那媒婆的嘴说的天花乱坠,害的她当时听了鬼迷心窍,就想着以后自己女儿攀上高枝可以过好日子,却没有想到,这高枝不是她想攀就能攀的!
这下子一下子被人骗了一百五十两,李玉环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偏偏她不敢。
“福厚,你说,要是青丫愿意嫁过去,是不是咱们俩这难就解了?要不,咱们还是想办法求求你哥嫂,救救咱们家,让青丫嫁过去吧?横竖这庞家也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一心求娶青丫,又舍得出钱,青丫要是嫁过去了,日子肯定过的很舒服!”李玉环没有别的想头,只能把主意打到竹青头上。
孙福厚一脸凝重:“这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大哥他们肯定不同意。他们上次那反应就很激烈。你又不是不记得,我大嫂平时那么好说话的人,居然也敢去跟汪婆子叫板。”
听孙福厚提起王氏上次对阵汪婆子的丰功伟绩,李玉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那次她算是见识到了王氏的彪悍。
这次王氏要是也死活不同意,那她这一关,可真的是过不了了。可是一想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她又觉得抓心挠肺地疼。
“福厚,你磨叽什么呢?让你喊个人,喊屋里面了?”屋子外面,传来卢氏极度不耐烦的叫声。
孙福厚看了一眼一脸沮丧的李玉环,到底还是帮着她回了一句:“娘,金丫她娘头疼病犯了,这会儿头都竖不起来了!我问她什么,她也没法回!”
听他这说,李玉环顿时松了一口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