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地位不贪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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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家主屋大门紧闭,只有阿月和阿云进出端水送药。



    段夫人嘱咐了,主君谁都不想见,需要安静。



    段灵儿知道自己守在门口没什么用,若是想帮忙,就从父母面前消失,这样两边都眼不见心不烦。



    她也只犟了一个晚上,腿酸脚麻冻得够呛,第二天实在熬不住就回屋睡了一个长长的回笼觉。



    傍晚醒来时,荆轲带了一碗鸡肉粥、两个青禾团和一碟小菜,坐在院子里等她。



    夕阳下的小庭院红光暖暖,处处洋溢着温馨,还有荆轲和好吃的,这样就更完美了。



    段灵儿揉揉眼睛,搓着步子坐到他身边,端起碗:“父亲怎么样了?”



    “午前我请游方医又来看了一次,他说父亲已经能坐起来了,说话也没什么问题,按时吃药就好,就是不能动气。”



    段灵儿小口抿粥,犹豫道:“父亲会像耶耶那样瘫掉身子么?”



    荆轲摇摇头,他也说不准。



    段然这个样子,要么是高血压,要么是中风,要么就是高血压引起的中风。



    虽然此次侥幸躲过,但游方医也说了,第二次会非常危险,如果再犯便无药可救,目前只能一边喝药一边养着,还不能受刺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等段灵儿吃得差不多了,荆轲就递去一张木片。



    “这是买马车的预算,马和车还没去看,我下午先请了几个工人来后院量墙,柴房边上那一块地方我跟阿代清出来了,如果家里要修马厩,就沿着那面墙建,养两匹拉车马不是问题。



    “还要把后门扩大才好通车,门框门板也要用新的,家里要添个车夫,负责养马赶车,不一定住在家里……”



    荆轲一条一条地说着,段灵儿不时“嗯”一下。



    如果放在昨天之前,她一定会兴奋地问来问去,还会去马市亲自挑马,车厢的样式也要自己选。



    现在父亲病了,她提不起什么精神:“阿轲决定吧,不过这事得先缓缓,要动宅子的,等父亲好点了,再跟他请个示下。”



    她收敛了,知道家里不应由自己做主了。



    荆轲点点头,端起餐盘准备离开,被灵儿喊住:“阿轲……那事儿怎么办?父亲如今这样,那件事……还能提么?”



    荆轲想了想,轻点一下头:“肯定要提的,只是他俩现在气头还没过,不愿意见咱们,若是拖久了,魏家的就要提着大雁来纳采了,明天吧,明天我去看看能不能和母亲说上话。”



    ……



    第二天,段夫人不见人。



    她是怕刺激到段然,而段然则是在利用生病来当挡箭牌。



    他早就不生灵儿的气了,只是不想去面对。



    逃避所带来的虚幻而短暂的安逸让人错以为风雨已经过去。



    他躲在夫人怀里好踏实,夫妇俩相当默契地谁也没提灵儿的婚事。



    第三天,段夫人还是不见人。



    还让阿月跟荆轲传话:“你们两个当家了,有什么事自己去解决,别来给你父亲添堵,是想让他走得快些不成?”



    段然皱眉叹了口气,想到自己的父亲,当初也是被这样气倒,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不过趁着夫人呵护自己,也许能说通她些,便道:



    “你这又是何必,两个孩子也是关心我,阿轲那孩子老实能干,顶着家里的梁,还知根知底的,两人成事后不还是在家里住着?我们也能每天都看到灵儿啊,还跟……跟现在一样嘛……”



    段夫人支肘靠在凭几上,闭目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有这个念头,阿轲的本事我也清楚,一个月就让青禾轩翻天覆地,还攀上了吕家的关系,但做到底也只是个商贾,没官没爵的,没有地位啊。”



    段然揪着眉毛,现在想来,家里的重重矛盾都是因为自己的沉默才愈来愈大,如果有些事情能尽早说清楚,便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所想全都倾吐出来:“你知道卫国外面有多乱么?只是没打到城里来,人们便以为乱世与己无关。



    “如今啊,能平平安安地过完一辈子就不错了,我们家这条件是多少人都奢望不来的。



    “而地位这东西,贪求不得,身份贵如文信侯,位极人臣不还是落得饮鸩自尽的结局?好不容易险中求生,都告老回乡、可以颐养天年了,说自尽就自尽,到底是多大无奈?



    “还有魏公子,在魏国忍饥挨饿,到头来寄人篱下,吃穿用度全靠人接济,他为什么会落魄至此?就是因为他的身份,他若只是个普通人,又怎么会被魏王一再逼迫?



    “而且这个人,我不看好,虽说彬彬有礼,但也有点装腔作态,总拿从前在魏国的风光说事,认不清自己的处境,不聪明,徒有其表罢了。



    “而阿轲……那天他对魏公子说的,唉……想不到他会这样透彻,对形势看得清楚,明白其中牵连。



    “包括当初对吕家长公子说的那些,那就像是身在朝堂的人臣才能察觉到的东西啊,以前也没教过他这个,究竟是怎么懂的?阿轲是块好料,可惜我不会雕琢,也没那个能力,呆在段家算是委屈他了……”



    段夫人慢慢睁开眼,定睛看着这个躺在病榻还能说出这么多话的丈夫。



    她知道段然肚子里有些货,他熟稔宴场,宴上常有人高谈阔论,他便也在心里积累了自己的看法。



    察人、时局、各国关系,他心里都有数,只是因为清楚自己的斤两,便也不会到处说。



    此时分析的头头是道,很有道理的样子。



    段夫人迟疑道:“你真觉得那个魏公子不行?”



    “感觉吧,这个人看着没什么毛病,但我就是不喜欢他,第一眼就不喜欢,唉,也许还是因为他的身份。



    “夫人可不能光看他现在在卫国有一席之地,那都是卫君夫人的怜悯,我以前说过,如果出了事,我们全家都得赔进去。”



    段夫人之前被“魏国王族”四个字冲昏了头脑,都没听进段然的劝告,一意孤行和那魏夫人做了亲,现在细想才觉得确实不妥。



    “那我都答应魏夫人了,再去退婚……只怕……”



    段然见夫人被自己说动,声音也变得硬气:“答应归答应,纳征之前都不算落定,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到时带点东西上门赔个礼,他们应该也不是不讲情面的。”



    段夫人叹了口气,轻拍他一下:“那你可得跟我一起去,有你这个家主在,我才有底气啊。”



    段然呵呵一笑:“夫人依赖我,我可得快点好起来……”



    “哼,德性。”



    段夫人轻哼一声,在他身边支臂卧下,挑挑他的小胡子,慢声细语:“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对儿女过一生,主君当年说的这番话,娉儿听了不知多感动,到现在都记得,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咱俩的日子还有好几十年呢……”



    段然“嗯”了一下,心虚地点点头。



    这时,屋外传进一些令人不安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外面叫嚷,被荆轲给严厉喝止住了。



    “阿月,”段夫人唤她进来,“外面怎么了?”



    “夫人稍待,奴婢去看看。”



    不一会儿她就回来,神色匆匆,朝屏风里面欠身道:“回夫人的话,门外来了一名男子,像是来闹事的,被小荆哥给赶了出去。”



    段夫人皱眉往外听去,嚷声小了,但还没停歇,便问:“他在吵闹些什么?你可听得清楚?”



    阿月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偷偷瞄了眼段然,小声道:“那人说……说他是、是……”



    她说着说着忽然没声了,段夫人啧啧嘴:“有话直说。”



    “说是主君的长子……要见主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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