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市井濮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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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之后,青禾团重出的消息在小范围里流传开来。



    店里开始有了找上门来的客人。



    其中几位是跟霍老有些交情、曾经还与段谦有过来往的老人。



    在世的不多了,有人念着青禾团那一口,被霍老一推荐,就好奇地过来看看。



    其实他们也记不太清以前到底是什么味道,不过涨价了倒是清楚得很。



    孙夫人下个月过寿,一口气订了四十盘,预付掉定金,到时会派人驾车来取。



    她还跟她的客人做了些推荐,但最终愿意来店里尝尝的也只是少数。



    在人们眼里,青禾轩依然是那家快要倒闭的店。



    “没人气”就像一条魔咒一样,紧紧箍在“青禾轩”三个字身上。



    荆轲不急,他还没开始发力宣传。



    这几天都在接待被推荐过来的客人,给他们打了折。



    还送了优惠券,就是一根荆券。



    上面写着几个“青禾轩”,与客人一人撇一半。



    券的两头标了号,下次再来,带着同号的荆券一合并,就能享受折扣和赠菜。



    宣传的花样有很多,《青禾变法》的竹简上写了半卷。



    但这只是靠朋友推荐的小范围促销,他们又不能天天来。



    只有基数大了,才能保证每天都有相对稳定的客流。



    不巧的是开业那天下大雨,雨过天晴后,青禾轩的热闹景象没几个人瞧见。



    而尝鲜需要勇气,从众心理很重要。



    荆轲启动了备用方案,到城南里巷来找托。



    沿着主路往南走上半个多时辰就进入了城南的范围。



    这里明显是个有别于城东城西的老城区,房屋年久失修,里巷拥挤凌乱。



    垣墙里围合着生活区,一家一小院儿,鸡鸣狗吠,人气兴旺。



    比起顿丘乡那种开阔的乡下,这里明显给人一种“城里”的感觉。



    这里是平民士子的聚居地,门户挨得很近,人声喧闹,市井气息浓厚。



    切菜声、吆喝鸡、猪哼哼、孩子哭、大人骂、狗乱叫。



    垂髫小子不穿衣服,光溜溜地到处奔,小妞就跟着他一起奔。



    妇人们聚在巷口缝缝补补编东西,老人们坐在一起看小孩。



    男人们在城外有地的就去种地,在城里有差的就去当差。



    而左右无事的那些,就是荆轲的目标。



    但他的要求很高,既要游手好闲,又要性格温和的,千万不能一身戾气。



    不然这么多托聚在一起,难保不生乱子,更不能带剑。



    其实进入这片区域,很明显的一种感觉就是,佩剑的人多了起来。



    从秦国流传来的民俗,佩剑带刀就跟加冠一样普遍。



    这年头礼崩乐坏,以前只有贵族能佩的剑,现在好武的人若是能买得起,大多会去买来挂上。



    而且每个人都能舞两下,舞得跟真的似的。



    防身倒还勉强,但总归是值得显摆的配件,往腰上一别,就当装饰了。



    就连孟皓和白马阁的吴均那样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商人,也是佩了短剑的。



    荆轲在这里逛了很久,一路观察着。



    仔细看来,这里也没有人们说得那么乱,只是人们的生活离得近了,难免会有些纠纷。



    几家共用一口井,谁家丢了水桶,谁家小孩偷了东西,谁家狗叼了肉。



    因为各种琐碎的小事吵吵闹闹,能从巷子里一路吵到大街上。



    一个妇人揪着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拉拉扯扯拽到路上,就“你俩什么关系”发出高亢的质问,引起了强烈围观,还让大家来评评理。



    嗯,这倒不是小事。



    定睛一看,那不是子钱家齐大锤么。



    讨债时恶声恶气的,现在低着头被妻子拖拽,都快被扯成条儿了。



    荆轲也就来围观了一下,觉得他运气真差,遇上的两个女人都丑。



    这事应该很影响他的讨债事业,以后会被人轻视的。



    没一会儿,他妻子就坐在地上撒泼开哭,齐大锤就弯腰劝她回家。



    结果另个女的不高兴了,三人又缠打在一块儿。



    荆轲差点忘了正事,摇摇头走开。



    再往南走,走到靠近城墙的地方,这里也有一个小市集,做的都是里巷居民的生意。



    规模和外观与东市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全是用布和竹竿撑起来的简易铺子。



    小菜摊、小酒摊、小饼摊、小赌摊,还有卖小鸡小狗的笼子。



    最热闹的是赌摊,那里围了一圈人,里面的蹲着,外面的站着。



    地上铺了张粗麻布,上面放了两堆押注的钱。



    旁边的小酒摊跟这个庄家应该是搭伙的,好多赌客端着酒碗来押钱。



    荆轲背着手看了一会儿,再结合旁人说的话,懂了个大概。



    这会儿还没有刻点数的骰子,用的是一种叫作“掩钱”的方法。



    庄家面前摆了一个敞口陶罐,里面都是圆钱。



    他用竹筒随手捞一把,盖上筒盖,让大家押注。



    开盖倒出铜钱,看钱数来决定单双。



    很简单,却很令人上瘾。



    也许还有别的玩法,不过目前就只在猜单双。



    最里圈坐在地上的几个人都端着酒碗啃着饼,边吃边赌。



    荆轲也随意下了点注,蹲在边上跟他们套近乎。



    得知这些人把这当成生计了,能在这里玩上一天。



    一把最高能赢几百钱,如果此时收手,的确是赚很多。



    但大部分的人还想要更多,然后又全投进去。



    一天下来,输输赢赢,最好的四五十钱,最差的能把衣服都给输掉。



    平均算的话,每天也就几钱到十几钱的样子。



    同样是浪费时间,到青禾轩当托没准还能多挣点。



    荆轲就问他们愿不愿去东市挣个轻松钱。



    “做什么的?”一人问。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往店里一坐就能挣钱。”



    “一天多少。”



    “一天十五,日中之前来,下市付钱,男女都可以,带着孩子的话,一天二十。”



    钱不算多,几个人犹豫地对视一番,疑惑道:“这是什么活计?坐着什么都不干就能挣钱?还带着孩子?”



    荆轲笑了笑:“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借一步详谈,小弟愿请几位去隔壁的酒铺一叙。”



    几人瞧着有点兴趣,今天输得差不多了,眼下又有免费的酒喝,他们就站起来歇歇,随荆轲去旁边的小酒铺,挑了个靠里的角落坐下。



    这有五个人,看起来都是有家室的年纪,身上也没剑。



    但他们毕竟是赌徒,性格什么的,真的不能光靠看。



    毕竟有齐大锤那样的,谁会想到他惧内呢?



    所以如果能让这几人带着孩子,多少都能稳定一些他们潜在的不安定因素。



    荆轲就简单介绍了一下什么叫托,还有一些点菜的要求,其中三人当场答应下来。



    他们最近赌运很差,每天输得精光,做托好歹能稳定收入,自己也有孩子。



    另两个有些犹豫,这两天运势上来了,他们还放不下这里。



    荆轲点点头:“没关系,你们想好了直接来就行,但这个活的时间不长,半个月到一个月,等吸引来了足够多的真客人,也就不用托了,还请几位务必保密,至少在事情办成前不能向外人透露,不然话传出去,我受损失,也是各位的损失。”



    几人点头答应,一人叹了口气:“你这个活……其实挺无趣的,我们来赌虽也是为了钱,但毕竟有个乐子,要说真在你们店里耗一天,唉……”



    他欲言又止,荆轲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多要钱呗。



    他便说道:“这活就是这样,就看各位的耐性了,如果能做到天天来,我就都给记上,等到了最后那天,不出意外,我会一次再多给每人一百钱。”



    这才打消一点他们的犹豫,表示明天就来,还会带着妻子来。



    事情谈得差不多,几人先行离开。



    荆轲又喝了一碗小酒,心里合计一下明天要带到店里的钱。



    这时,赌摊那边忽然骚动起来,好像有人发生了争执。



    砰——



    清脆又紧张的一响,碎了一只陶碗。



    人群纷纷后退,为爆发冲突的两人让开地方。



    一人锵地拔剑,大喝一声:“盖聂!你找死!”



    ……



    (盖(gě)聂:战国末期剑客,见于《史记·刺客列传》荆轲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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