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舜打着一把油纸伞,刚刚来到东安门内市就看见北平火器总局门口,人山人海,把小半条街围的水泄不通。
从正门是走不进去了,朱舜就绕到了后门,后门的小巷子里同样是围满了穿着绸缎大团棉袄的官僚乡绅。
实在没有办法,朱舜喊了一声正在后门维持秩序的杨秃子:“杨小旗。”
杨秃子面对几百八旗兵都不会眨一下眼,碰到今天这个情况,倒是棘手了。
听见那道想疯了的熟悉声音,找到了救星一样,赶紧让手下的军士们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朱舜在一道道贪婪目光的注视下,走进了北平火器总局。
官僚乡绅们出现这种贪婪的目光,一般只有看见了《燕都妓品序》里的女状元,才会出现,朱舜今天倒是有幸享受了一回。
来到大堂,朱舜感觉焦掌柜的腰杆子,今天格外的挺拔,还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孙堂倌也是一个劲的傻乐,更奇怪的是,孙堂倌的脑袋上包裹一层白布,像是被人打破了脑袋。
主心骨来了,焦掌柜赶紧端着一杯热茶给朱舜:“东家大好事啊。”
“皇上颁布了一道圣旨,说是国难当头,允许各家各户购买鸟铳,还列出了一张功绩录。”
“只要战功足够,就赏世袭的开国伯。”
朱舜早就料到崇祯会以战功的方式,从战略层面上消耗城外的女真人,就算崇祯想不到这一点,以温体仁和孙承宗的才智绝对会点明这件事。
就是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说的了。
朱舜准备在二月初的惊蛰那天,开办新式学堂,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又要挑选开办学堂的地点,又要编写初中教材,没有闲工夫在这耗着。
朱舜不想耽误,外面的官僚乡绅们可不答应,太祖可是立下了祖训,非社稷军功不得封世袭爵位。
那可是整个大明王朝都没有几个的世袭爵位,颁布了这道圣旨以后,朝野上下彻底疯狂了。
喜欢狎妓出游的不出去了,喜欢举办宴会的不举办了,就连平时人数最多的赌坊,现在都没有几个人了。
全部堵在北平火器总局的门口,等着购买鸟铳和弹药,好不容易把朱舜盼来了,哪里肯放他走。
朱舜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离开了这里:“可惜这件事宣布的太快了,西法党人只来得及把现有的存货吃下,没把几个月以后的订单全部吃下来。”
“告诉外面的人,就说鸟铳都被徐光启孙元化他们买去了,要想买鸟铳,要么等到下个月,要么去找徐光启孙元化。”
焦掌柜宣布完这句话,在京城不受待见的西法党人,立刻成了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朱舜回到王恭厂里,发现王恭厂的年轻工匠们全部都是面带喜色,就像是成了亲一样。
还真的就成亲了。
这年头成个亲可不容易,因为连年的灾荒,要的聘礼也像粮价一样开始了暴涨。
以王恭厂这些工匠的贫寒家世,最少有一半的人娶不上媳妇,只能等年纪大了看看谁家有寡妇,找个年老色衰的寡妇过一辈子。
朱舜在公廨里坐下没有多长时间,就有十几名年轻工匠过来给朱舜送请柬,希望上司能去参加他们的姻亲。
朱舜对于明朝的下层生活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们老朱家要是没有朱舜的话,三叔的五个儿子最起码得有三个娶不上媳妇。
这些个年轻工匠的家里还不如朱家,最起码朱家的老大是窑工,老二在边关有不少的香火情,老三是个牙人。
这十几名工匠的父母,有一半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现在的赋税又重,甭说是娶妻了就是能活下去都不容易。
等到北平火器总局彻底站稳脚跟,朱舜在王恭厂进行改革,实行国有化改革的一部分内容,根据燧发枪的质量和产量算钱。
这样一来,既能保证燧发枪的质量和产量,也能让每名工匠的月钱增加到七钱到九钱银子之间。
养活一家三口,再娶一个妻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可是这项改革还没有颁布,王恭厂的工匠们怎么就扎堆娶妻了,明朝也没有彩票。
第一个把请柬交给朱舜的亲信匠头,感慨道:“自从皇上颁布了那道圣旨,咱们王恭厂的小伙子,现在比宝源局的年轻小伙子还要抢手。”
“现在都不要聘礼了,争着抢着也要把女儿嫁给咱们王恭厂的工匠。”
“兄弟们都说了,要是没有北平火器总局,估计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了。”
这句话刚说完,十几个年轻工匠全部在朱舜面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表情严肃的一起离开了,回去抓紧时间打造鸟铳。
傍晚,焦掌柜回到家里,家门口围了一堆拿着礼品的乡绅,在过去就是他们焦氏宗族的族长请这些乡绅吃饭,都没有资格。
今天在所有的焦氏族人面前出了一件邪门事,初一谁也没去拜访,冷冷清清的焦掌柜家门口,突然冒出来一堆乡绅。
还都是手拿着礼品,过来拜访焦掌柜。
焦氏族人因为是全宗族最有话语权的人,众星捧月的站在乡绅中间,满面红光的大放厥词:“十支?别说是十支了,就是一百支鸟铳。”
“我说给赵员外,焦老六屁都不敢放一个。”
“各位员外放心,只要有我在,鸟铳要多少有多少。”
听到这些大放的厥词,乡绅们也不觉的有什么,全都乐呵呵奉承着这个过去看都懒的看一眼的小人物。
毕竟,他是焦掌柜的族长。
“那老朽就先谢过焦老弟了,过几天兵部的车驾司主事去我家拜访,到时候还希望焦老弟能够赏脸,一起作陪。”
焦氏族长听见兵部的一位主事,呼吸不由的停顿了,那可是正六品的高官,能够参加这等宴会,死了也值了。
听这位赵员外的意思,不仅是要参加,还要坐在主桌上作陪,这让焦氏族长惊喜的脑袋有些发昏。
“主事?焦老哥要是赏脸的话,明天吏部清吏司的一位郎中,去老夫家里,希望焦老哥能够赏脸,一起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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