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对每一个来人叩首谢礼。
这是中夏帝国的丧葬礼仪,孝子对吊唁的来人,无论长幼,均施跪拜礼。
封古镇被死亡气息笼罩,一下子死这么多人,平平静静的过了一百多年的封古镇人,一时还难以适应。
老里长张太兴这两日是封古镇最忙的人,这倒不是说里长大人能够帮受难者家属多少忙,因为驻军总管曹犀临时接管了封古镇,这个军头连梁府都看不上,更不用说梁府的岳丈大人张太兴了。
据说曹犀是从京都密使那里得到了情报,梁主簿事可能因为京城的案子受牵连,不单是失势,更可能遭遇牢狱之灾。
曹犀虽说人长得猪头猪脑,但那是扮猪吃老虎的长相版,适时的与梁主簿事划清界线,显然是明智之举。
当然,只要没有水落石下,曹犀也没必要撕破脸皮。
多年的地方驻守经历,又没有战事洗礼,曹犀早失去军人的本色,变成一个深谙官场关节的老油条了。
老里长处理完包括朱翠花男人在内的晒布街十七位遇难者,一个人怅怅地坐在北地的乱坟岗发呆。
那些暴死的人因为阴魂被拘,不能葬入各自的祖坟,只能集体葬在镇北的一块荒坡地里,新坟上没有花圈,没的招魂幡,只有新土块散发着寂寞的味道。
老里长怔怔地出神。
阳光霍霍地打在他脸上,有些温热。
如同老人眼眶的泪水。
“张里长,不能坐着啊,陌街巷口水家的两位老板走了,还等着你去掌事呢!”
有人提醒他。
“掌事?有曹犀这个王八蛋在,我能掌什么事?”
里长心里骂道,但碍于老脸,没有骂出声。
等张太兴带着镇里的几个精壮汉子和老司礼官来到水家饼店时,这里的情况已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了。
坍塌的饼店已在恢复,除了连张太兴都很难请动的封古镇木工名匠公输钧之外,帮忙修复房屋的还有匡家的独苗、梁上张铁匠的宝贝闺女,陌街巷半拉街的人都知道,匡宁氏平时连让宝贝儿子匡天左碰一下扫把都不让,现在居然帮泥瓦工们挑水拎泥,搬砖运瓦,而张铁匠的宝贝闺女,除了帮铁匠拉风箱外,没见过她干过别的,可现在怎么看起来还会忙厨房里的活计了呢?
最重要的是老古,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有几次镇上的女人都说看到老古捏着拳头想去揍老吉了,女人们背地里吃吃的笑,都说老吉要挨揍也不亏,谁让他为一文钱去占算那根本找不回的漂亮媳妇呢?
就这个老古,现在居然在帮水家饼店抬梁搬檩,好一副舍了身子的模样。
如果这些都让你惊奇,那就错了,还有个外乡来的年轻道士,刚刚指挥完大家干活,这会儿正优哉游哉地靠在一扇门板上喝小酒呢。
嗯,看起来这些人都是冲年轻道士来的?
说不定这道士是个世外高人?
看看在饼店门前新搭起的灵堂,白色的帐蓬很显然是刚刚搭起来,两尊乌黑的棺材,被擦得干净清爽,新放上的灵位,墨迹犹在。
“小天,验收一下,我这工程进度安排得咋样?”
有没有听错?老里长张太兴有些吃惊的望向忙于招呼吊唁者的郑小天,心想这个小伙计才是这一切布局的主儿?
这不就是个小伙计吗?怎么忽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调动他张太兴也未必调动得了的人?
张太兴走向灵堂,把带过来的火纸堆放在灵案上,燃着两柱香,分别向两副棺材拜了拜,口中喃喃:
“蔡掌柜、水老板,你们安息吧,我老张头没有能力保护你们,枉为里长啊,你们的冤情我已经上报给了府衙门,衙门的大人们一定会查明真凶,给你二位报仇的。”
然后拍拍少年郑小天的肩,安慰道:“小天,节哀顺变啊。”
少年叩首还礼,“谢谢里长关心。”
张太兴满意的一笑,“小天不但人勤快,还懂礼貌,这要是水老板当年收了你,该是多让人高兴的一桩美事啊!”
张里长转了一圈,啧啧道:
“不简单,不简单,昨夜水家饼店被妖魔毁坏,满封古镇近十家被毁房屋,有九家都还是破砖烂瓦的样子,屋主不是叹气就是哭诉,有的还跑到太阴城衙门击鼓喊冤。我就想不明白了,鬼魅焚屋,这找也去找城隍庙城隍老爷呀,找府城大人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张太兴有一种无力感,虽然他感叹镇民去府城衙门告状是越级告状,但老实说,他一个不在品的里长,真要有人找他,还真摆不平。
平常除了东家丢一只鸡,西家枯树枝落到了东家,或者张家的老山羊啃了李家的嫩榆树之类的鸡零狗碎……在这拨糙汉子老娘们之间他还算游刃有余外,真遇到那些有靠山有后台的家伙,他还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即使他有一个好女婿梁闻天,京兆主簿事、名扬海内的京城大儒,也似乎不管用。
岂止是不管用,根本是中夏朝大儒不屑于介入这些邻里琐事好不好。
即是梁闻天告假回乡守孝,他这个老丈人一年也见不了几回。
“封古镇就那几个匠人,轮流请怕是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了,这个郑小天,平时没怎么留意他,咋这一遇到大难,就表现得比那些平常一副会事显摆的人还要厉害呢?”
张太兴抖着几根花白的胡须,叹道。
身边瓦工笑道:
“都是帮死人干活,你到朱翠花家听的是女人苦絮絮的哭穷唠叨,好象她死了男人我就该跟她一起哭似的……这到水家,虽然水家的掌柜的、老板娘都死了,可这郑小天小掌柜的大气,平时我们哪吃得起水家的香饼?现在啊,不但帮忙干活有铜板拿,豆腐王的豆腐和水家的香饼还能敞开了吃,我是刚听王木匠说,自己特地赶过来帮忙的。”
王木匠在一旁吆喝:
“老孙头,快过来干活吧,我跟小郑掌柜说过了,只要你几个把这堵墙起上五尺,撑着招牌别掉下来,黄亮亮的铜钱挣着,中午水家香饼管饱,还有烤兔子肉煮芋头丝呢!”
瓦匠老孙头挟着家传的那把生锈的瓦刀,吸溜了一口口水,说老里长我不跟你嗑摆了,我得去大黄铜钱了。
此时,一个身着雪白深衣的少年,在水家灵堂外十步之遥的碎石地上停了下来。
深衣少年宽袖高冠,剑眉星目,气度超凡,虽然不言不语,但无形的气场,竟然令忙碌中的古天锁神色一凛。
古天锁被年轻道士曹国旧支吩得搬梁摆瓦,浑身热汗,此时直起腰杆,不无警惕的打量着少年。
自带剑气,且如此凌厉,连隐藏都不屑隐藏,如此低调的张扬,是什么来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