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重甲战士结队而出,他们手持利刃,以凌厉的战术动作,在长坡上行进。
不多时,一匹雪白的战马腾跃而出,铁骑上的将军银甲闪烁,挥舞马刀,当空一掠,阴风骤起,如无数箭簇汹涌而来,封古镇镇围的老树齐刷刷被斩断,树的枝叶,很快化为灰烬。
白松严手持戒尺,用力抵住将要坍塌的外墙,戒尺泛出寸寸红光,终于抵制不住,石砖墙壁轰然倒塌。
阴风被牌坊挡住,“‘学达性天’四字隐隐泛出黄色光晕,阴风受阻,绕道劫掠镇西的普通人家。”
传来房倒屋塌的声音,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女人凌厉的叫喊声,咚咚咚慌张凌乱的脚步声。
一大片荒草被鬼火引燃,火光跳跃蛇行,向梁上袭来。
铁匠大手一挥,火光略作停顿,退下坡窜上封古镇西的街巷。
封古镇上空,黑云压顶,如铅如石,小小的封古镇,几欲碎裂。
锁龙洞,古灰岩石像微微颤动,这次不是从眼角,而是雕像上下,同时渗出了细细的水珠……
京都,钦天监监正齐禾急急跑向皇宫,向司夜太监道:“速禀知皇上,长陵坡恐要出事。”
梁武王军帐,棠溪剑铮铮作响,魏无双一屁股坐起来,“懿儿,保护你母妃。机会来了!”
……
太阴城隍庙掌灯童子于牵正梦到自己吃了一顿大盘鸡,那鸡块烧得油酥红亮,香喷喷地真勾他的馋虫,小于牵吃得满嘴赤红流油,热汗流淌……
城隍老头拿玉镇轻敲正流着哈喇子的童子于牵。
“谁……谁!谁抢了我的鸡腿?!”童子一屁股坐起来,四下张望。
老城隍瞪了他一眼,“瞧你这点出息!一天到晚对俗世口欲念念不忘,什么时候才能进入修行正途?”
于牵讪讪地站起身,心说,“老东西,你吃厌了的东西,可我还没尝过呢!”
老城隍举起玉镇,“还嘴硬不是?”
童子可怜道:“祖师爷爷,于牵不敢了。于牵一定潜心修行。”
童子听到封古镇鬼哭狼嚎的声音,指着半空中妖魅幻化、阴郁如磐的云层,奇怪道:“祖师爷爷,上次长陵坡鬼魅布阵,鬼曜极光刺瞎了卢歧川家的那只土狗,你说那是头畜牲,不用管;这次鬼魅烧到镇子里了,不光是树木房子畜牲,连人都伤着了,你咋还不管呢?”
老城隍面色冷漠道:“六界之内,各行其道,此消彼长,乃是定数,我们只需安守本份即可,六界劫难,需各自承受,如果师祖出手,那就是逆了天道,懂了吗?”
童子不解,难道当年自己父亲被劫匪杀害,母亲病死,自己饿死,就是命中必需承受的吗?
童子闷闷不乐。
老城隍抚摸着童子的头,“怎么,想不通?”
童子点点头。
老城隍道:“天道盈损,皆是定数,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不明白,”童子抬起头,凝望着老城隍堆满皱褶的脸,“祖师爷爷,我能为我爹报仇吗?”
老城隍冷静道:“不能!”
“为什么?”童子眼中闪着泪花。
老城隍道:“你的能力还太小。就像一粒沙子跟一座山叫板。”
“那你能吗?”童子双眸闪烁,露出希冀的光亮。
老城隍轻轻叹息一声:“我也不能!”
“为什么?”童子不相信。
老城隍道:“要是一千年前,祖师爷能做到,可这一千年来,我一心求死,法力不但没有精进,还衰减得厉害。所以于牵,不是祖师爷不肯帮你这个忙。”
“可是祖师爷,杀我爹的仅仅是一个劫匪呀。”童子还是不解。
老城隍一磕玉镇,梨木案几上彭地响了一声。
“于牵!我说过多少次了,以后不要再提给你爹报仇的事,连心弦微动都不能!”
童子眼里盈满泪水,为了掩饰,他垂下眼睑,低头装做摆弄手指。
“祖师爷爷,那些鬼魅不见了,房子上的火也熄了啊,封古镇哭声也听不到了。”童子忽然兴奋的说。
如磐石般的阴云散去,天空明净如水,群星闪烁。长陵坡一派安静。
老城隍耷拉着脸,好象早就知道一般,“有人出手了。”
“谁这么厉害?”
“专心练功,不该管的事不要管。”
老城隍有点不耐烦。
掌灯童子静下心,修炼“炼气凝雨”。过了没多久,终于还是憋不住,悄声问:“祖师爷爷,你真的要收梁闻天家的那两个娃娃为徒?那个女娃娃还行,长得尤其好看,那个男娃不行,一看就是纨绔子弟,尤其那眼睛,好像看谁都不顺眼。”
老城隍这次懒得理他,只是将案几上的玉镇轻轻敲一下,童子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一叠声说,“我练,我抓紧练……”
…………
梁府。
梁闻天在秉烛夜读,忽然冷风一闪,老城隍穿门而入,坐在了书案的对面。
从老城隍行动的姿态,明显异于往常,一改过去臃肿懒散的作风,最起码在梁闻天看来,眼中的神气不一样了,甚至连脸上的皱褶似乎也少了许多。
梁闻天立刻离坐,深施一礼,道:“不知元婴老祖深夜到访问,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老城隍一副“罢了”的神情,开门见山道:
“我今天深夜到此,是有两件事要告诉你。第一,你家的那两个孩子,我原本想只收一个,但今晚我决定两个全收,从明天开始,你在府内选一个幽静场所,禁止外人入内,我开始教授他们功法。”
“第二件事,你可通过关系,转告中夏帝国的国师由祚,要他转告中夏天子,告诉他要早做准备。”
“今天晚上长陵坡出现的怪事,是长陵坡封印即将崩裂的先兆,如果封印提前崩裂,封古镇的数千百姓可能都有生命之虞。”
“我给你讲这些,有两层意思,虽然我跟封印的法身主体那人不对付,但此事事关天道纲常,我若不便亲自出面,也希望你们俗世王朝能有所作为,毕意这是在中夏国土上,中夏天子有责任保全他的子民的性命周全。”
“第二层意思,此次封印崩裂不是一个普通的事件,而是三千年来的一个大变局,此次变局,可能影响中夏帝国数千年,对六界众生,都是一次巨大的劫难,此中的利害,不知你们钦天监有没有觉察。听说你们中夏朝廷有精于数理的博士,如果不能提前预知此事,那可以拉出去砍头了。”
梁闻天虽然对此中利害略有探究,但如此恐怖的结果却让他惊出一身冷汗来,他小心翼翼道:“老祖,可有化解之法?”
老城隍咧了咧嘴唇,脸上的沟壑被牵动,沟壑的位置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此事不同寻常,以一般的化解之道,根本无法拿出来谈论。”
“这几千年,我隐藏神迹,不想以法体示人,原本是为了调适内心,远离纷争,同时对于天界与魔界、真无界、诸山修士及俗世王朝较少闻问。”
“但这一次我肯定,此次封印即将崩裂,并非什么天象轮回,这只是五百年前的一个阴谋,参与这个阴谋的势力,背景非常厉害,单就造成的结果来看,人间可能会受影响最大,我们现在只能是想办法减少影响,因为牵扯到俗世王朝,我希望你也不要袖手旁观,当然,也许你急于把梁府的这对童男童女送与我为徒,说明你可能也觉察到了端倪。”
梁闻天点头道:
“钦天监齐禾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与我个人交往尚可,因为我家住封古镇,为了查寻祖上留下来的一些疑问,我曾在钦天监查过密档,发现了一些线索,这也是我提前归乡的原因之一。”
“在查了这些密档之后,偶然翻阅了一套封存的简牍,才推演出了元婴老祖已神隐封古镇,但您请放心,据齐禾讲,这几册简牍封存已上百年,按参阅记录,从封存之日到我翻阅算起,这其中只有一个叫崔鹄的人看过这几册简牍,除了写这册简牍的人和我,知道这件事的不超过三个人,而写简牍的人想必已不在人世,所以这几册简牍包括齐禾在内,也并不知晓。”
老城隍凛色道:“你主动告诉我这些,不怕遭我毒手?”
梁闻天坦然笑道:“元婴老祖既然接受犬子为徒,且没有杀我,已经能说明问题。如果我不主动讲出来,反倒让老祖对我的人品有疑虑,”
“你冒死坚持把那两个孩子送给我为徒,就吃定我不会杀了你?”
“你若杀我,出于内心平衡,就会收了这两个孩子,如果你没有杀我,就收了这两个孩子,那再杀我有何意义?再说了,五百年前,无论什么原因先辈们驻守于此,但他们的后代是无辜的,无论冒多大的险,只要有可能保护这片土地上的后人不遭受灭顶之灾,都是值得的。”
老城隍有些惋惜,“按说,以你的学识见地,在中夏国也算是屈指可数的,为什么只落得个五品职位?虽然我一向对俗世王朝的门门道道不感兴趣,但现在名义上是太阴城城隍,只觉得当朝的国主除了武力拓张还算有点成色,在国家治理上实在是太昏聩无能了。”
对于朝廷,梁闻天既然归乡致仕,也便不想再评论什么了。
梁闻天对事关封古镇的生死更显焦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