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老吉解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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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吉忽然来敲门,哐哐哐地不同寻常。



    只所以知道是老吉敲门,是因为一边听着哐哐声一边听着敲门人那种特有的沙哑咳嗽。这种咳嗽是老吉特有的,自打铁匠认识他以来,每到这个瘦老头情绪不好或者有事紧张的时候,这种咳嗽就会准时传来,既病态又让人心中有数。



    老吉是个善于藏匿本性的人,他能够推断未来,未卜先知,却无法掩饰他这个轻易就暴露内心紧张的沙哑咳嗽,这对于算命大仙老吉来说,一直是个自己也无法克服的悖论。



    “敲门干啥,以后掂个破锣敲就行了!”打铁的壮汉吱嘎一声猛地打开门,把正劲敲门的老吉吓了一跳。



    “混蛋老张,你要吓死老伙计啊。”老吉嘟嘟囔囔进了门,一把把木门反掩上,似乎担心梁上的黑风呼的一声把门推开似的。



    “我告诉你,老张头,你别装得没事人一样,咱梁上出大事了,封古镇出大事了,你个破打铁的还真能装!”



    “我刚刚占了一卦,你家丫头张璋儿可能要离家出走,而且走的方向是正西,正西属金,酉时亦属金,金气过旺,今日上弦未出,当属木日,金克木,主杀伐之气,贤侄女月黑风高之夜,不宜出行,老张头你得赶快拦住才行。”



    张铁匠气乎乎地道:“你就为了来给我说这些?张璋儿这个丫头片子早出去跑得没影了,她刚刚从你家门前经过,你是算到的还是看见的?”



    老吉故作吃惊,“咋?小侄女儿刚刚真的朝西走了?阿呀老铁,这事可不能耽搁,咱得赶紧拦住他。”



    老吉一边这么说,一边找了个草墩坐了下来,从袖里掏出算卦家什,准备扎长桩继续推演。



    “随她吧,我现在不是她爹,她是我姑奶奶,想干什么由着她吧!”



    张铁匠将门开一条缝向外望望,屋外四野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犹豫了一下,重又关上门,上了闩,“越长越不听话,就当没生她好了。”



    见张铁匠没有赶人的意思,老吉干脆凑到一只蒙了炭尘的矮几前,膏烛被门缝挤进来的贼风吹得飘忽不定,映在古铜色镌着细纹的竹筒上,一如铁匠和老吉此时的心情。



    “张老铁,这事我憋了一天,一直不想跟人说,但现在我实在憋不住了,今天的卦象非同一般,我查了上古典籍,一天四时测卦,封象按四象八柱,构成了一个奇特卦象,我现在还一时解不明白……”



    “总之自从卦祖创立先天八卦,卦宗增补六十四卦以来,有起卦记录的真实记载,从上古至今仅有四次天机异卦,而对照中夏正史,出现天机异卦的卦象时,与史上四次朝代更替和人间灾难相重合,甚至六界之内,都会风擎雷动,老铁,这卦象不妙啊!”



    壮汉拧着个眉头,估计还在想着丫头片子的事。



    “这第一次天机异卦,天坼地裂,四柱崩坏,神女采独山五彩石补天,由此天有五彩,而雷雨不断,地有五行,而滚沙走石,山洪暴发,虫兽出林,人间几成泽国,天帝由此引咎而退,人间生户百不留一。”



    “这第二次天机异卦,饕餮出谷,吞食人间,山河谷物,无可幸免,幸而仙祖焚琴煮鹤,蒸弱水三千,锻砒霜鸩毒,制毒塞丸,引饕餮与食,毒丸食之不能排泄,这才毒杀了饕餮魔兽,而人间风物,早已损毁过半。”



    “第三次天机异卦,离现在很近,不过五百年,这些你都知道了,四十万甲兵窆尸地底,天下之乱,百余年方才平息。”



    “而这次天机异卦,尤其可怕,恐怕中夏帝国天地人根基将动,后果非我等能够想像。”



    张铁匠心不在焉,坐在打铁的木扎上屁股乱拧,两腿不由自主的抖动。



    老吉故弄玄虚的时候多了,如果你不摧他,他还会一套一套的。



    打铁的汉子虽然表面把闺女撂外边不管,但其实心里焦灼得很。



    “老铁,我现在要说的事是最关紧的,”老吉声音压低了,像是随时会被外人听到:“我觉得我们这次要躲不过去了,悠闲的日子怕是到头了。”



    见铁匠翻眼看他,不以为然,老吉敲了敲案几,道:



    “我说老张头,你别一副事不关已的作派,我老吉无儿无女,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是安稳日子真的过到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古虽然有个漂亮老婆,但早跟人跑了,他天天跑来让我占卦,占不到他老婆明天回来就像我欠他二百黑馍钱似的,难道是我拐跑了他老婆?不是他自己弄丢的?”



    “虽说他守着个豆腐坊,但说丢就丢了,我们两个老光棍再钻一次冥山的蝙蝠洞都没什么,可你老铁不行,你有个闺女,有个唇红齿白,粉面桃腮的黄花大闺女,你总不能让她跟着我们一起去四处漂泊流浪,脸上抹了黑炭头上扎个破帻巾混到臭男人堆里乔装成一个小乞丐吧!”



    张铁匠实现忍不住,“老吉,你想说什么,别绕来绕去的,有啥话说个通亮的,你这拐弯抹角的毛病得改改。”



    老吉叹了口气,“我这叫拐弯抹角?我一早就说,有人进了封古镇,这个人来路不明,行动诡秘,听说今天早晨方圆五十里都发生了日魇,连你我两个老家伙都中招,阳河村的那个什么剑仙李凌和他那老狐狸祖宗,无一幸免。”



    “这个外乡人居然没事人一样在封古镇转悠,不单能意使一批散林麻雀,还跑到水家饼店买了一只竹竿,奶奶的,这个外乡人自己报价十两银子买了根破竹竿,把水家婆娘高兴得满小镇宣扬。”



    “唉,一早饼家小伙计来送饼,就该问问他那家伙在水家究竟干了什么,可你却急着把这个小家伙往外赶。”



    “我说老伙计,要是我提前知道这件事,一定第一个下去告诉水美人儿,一定要把卖竹竿的事烂在肚子里,现在可好,我看我们小镇一枝花这次性命堪忧了!你想啊,这个神秘人愿意出这个大的价钱买一支竹竿,会想让人知道吗?你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不是找死?”



    “老铁,你别闷嘴葫芦不说话,今天的卦象上我还吃不准,但一定是个凶卦,兄弟,而且我有预感,从此后封古镇再难太平。”



    也许是老吉把话音抬得特别高,张铁匠抬了头,直戳戳的盯着面前这个瘦得像核桃的贱老头。



    “你说的这个神秘的外来人,叫什么?”



    铁匠这次是真对这个人感兴趣。



    “我要是知道,还会跑来跟你商量吗?”



    老吉啪地把竹筒在矮几上顿了顿,竹筒里的竹签轻微震颤发出低微的咣咣声。



    没有一点求人的味道。



    这哪像个半仙儿应有的气质。



    铁匠哼了一声,道:“吉秦关,亏你爹娘给你取了个好名字,学什么不好,偏要学数理占卦,卦祖的威名都被你丢光了。我现在得找我闺女,你那一大把破疑问要去问问卦祖了!”



    说完一甩木门,冲进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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