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万佛陵丢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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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来,福禄宴已经不仅仅是贾云腾举办的一场彰显身份的私人聚会,随着江湖和朝廷的日渐密切,也变成了江湖中人和朝廷重臣交换信息和来往的重要契机。



    六月初六



    近了盛夏,



    开封的气氛变得沉重,炎热的天气炙烤着这片熙攘的城池,饱满的树叶都被晒的干瘪枯萎,苦恼的不仅仅是外城缺水灌溉农田的农夫,还有着城池的父母官。



    正三品开封府尹,



    杜明禾。



    他正在自己的书房里,手里攥着一张被他搓的皱巴巴的纸,一对鼠须随着抽搐的嘴角跳动,眯缝着的小眼睛和拧在一块的眉毛,都诉说着他现在的心情。



    杜明禾现在很烦躁,不是因为今年粮食的收成要大减,也不是因为又要向朝廷申批赈灾粮食。



    一切都来源于他手里这一封信



    “开封杜府尹,



    见字如晤,



    今贾云腾欲开封再设福禄宴,彼时江湖中人共朝堂重臣齐聚万寿阁。



    万寿阁,非善地。数十载引数名江湖所谓豪侠殒命。



    今次不同往日,朝堂重臣甚多,望杜府尹重兵巡守!以防万一,非朝臣可先斩后奏!



    珍重,是嘱!”



    杜明禾感觉本就不多的头发又愁掉了几根,他睁开眼又看了看署名。



    “大理寺卿,董昊。”



    这大理寺卿和府尹同为正三品,但是却直属皇上,专门监察地方官,此番举动也是防止开封府出现意外。



    “先斩后奏?这来的江湖中人不是掌门就是方丈,还有那判人生死的阎啸,我哪有什么胆子去碰他们!这大理寺是怎么想的!”



    杜明禾现在甚至有了罢官告老还乡的想法。



    “大人。”



    抬头一看,正是他的左右手,开封府丞,卞遥。



    这卞遥位居正四品,为人圆滑世故,也帮杜明禾解决了不少难题。



    “这大理寺的意图很明显,给您先提个醒儿。到时候开封出了大事,责任都在你,会马上抓您去大理寺,连同刑部,都察院,三堂会审直接定刑!”



    杜明禾吓得一哆嗦,他一生谨小慎微,无大功也无大过,典型的不作为的庸官,对他来说,这顶乌纱帽比什么都重要!



    “这...这可如何是好!后天就设宴了,我也不能封了万寿阁啊!”



    卞遥微微抬头看了杜明禾一眼,嘴角流过一丝不为察觉的轻蔑。



    这等庸才也配在我之上!



    眼珠子一转...



    “大人,下官有一计。”



    “快讲!”



    杜明禾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从书桌上站了起来坐到了卞遥的身旁。



    “明日抚远大将军会抵达开封,您直接调兵给他,美其名曰供段将军调遣,实则把这烫手山芋给了他,若是出事,大理寺十个胆子也不敢动段云澄!若是平安无事,那您,就是最大的功臣!”



    一石二鸟,滴水不漏。



    “好,好!卞府丞真乃吾之子房!”



    杜明禾抚掌而笑。



    卞遥洋洋得意的面孔之下,是一颗想踩着杜明禾上位的心!



    段云澄会要你的杂兵?到时候你就得罪了大将军,也忤逆了大理寺!这开封,早晚是我的!



    ————————



    扑棱棱...



    一只鸽子落在了判官店的门口,可能漆黑的大堂吓到了它,它只敢在门口踱步,并没有走进去。



    这只鸽子很漂亮,黑翅白羽,前胸还用朱砂画了一朵红莲。



    阎啸取下了鸽腿上的红色缎带,展了开来。



    上书十二字。



    “万事俱备,初八,子时,檐上硕鼠。”



    会心地一笑。



    伸手放走了信鸽,把缎带扔到了灯芯的旁边,明灭的灯光把这十二字烧得干干净净。



    楚万里已回了客栈,判官店又只剩下了阎啸自己。



    没了胖子的十八摸还真是觉得缺了点什么,不知道这阿福到没到衡山,不过即便到了恐怕也要与郎峰错过了。



    当



    伞店的门被人叩响了。



    很奇怪,只响了一声,但是这一下内力极深!身在后院判官店的阎啸,都听的一清二楚。



    阎啸快步来到了门前。



    “何人?”



    门外传来一个清冽的嗓音。



    “贫道武当寒虚子。特来拜会阎善人。”



    武当的下任掌门!寒虚道长!



    阎啸打开了门闩,门口站着一位道骨仙风的中年男子,无眉无须,手里一把铁拂尘,背一把道剑,如不动明王一般伫立在那。



    “道长请进。”



    “叨扰了。”



    寒虚道长走进了伞店,四下打量了一番,眼睛停在了阎啸的身上。



    阎啸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寒虚子,往年福禄宴都还是临渊道长前来赴宴。



    “道长院中少坐,我去沏一壶好茶。”



    二人院中石台边坐定,旁边灶上烧着开水,面前的茶壶铺着贾云腾送的武夷红袍。



    “不知道长来访,有失远迎。”



    院子可以进,判官店却不能带这不明意图的道长进去,天知道他此番来所为何事。



    “贫道这次来,是为了向阎善人求证一件事。”



    “道长但说无妨。”



    水壶开始冒了热气,这庭院现在被阿福打理的井井有条,夏日里甚是庇荫。



    “闻听红袖山庄被郎峰灭门,判官店已发了地榜,此事属实?”



    面对着寒虚子平淡的眼神,阎啸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



    “确有此事,不过我觉得事有蹊跷,地榜被我压了下来,以至于江湖虽有传闻,却没人揭到榜。”



    寒虚子眼神明显停滞了一下,看了看茶壶,又看了看阎啸。



    “阎善人,我徒弟三天前,在万佛陵,看到了殷灵。据说她在万佛陵盗走了三具佛门大能的肉身舍利,不知道您可有耳闻!”



    咕噜噜...



    水开了



    阎啸没有回答,他拎起了呜呜响的水壶,斟满了青花瓷的茶壶,盖上了壶盖。



    “道长说笑了,我已数月未离开开封,伙计也不在店里,这等隐秘之事我怎么会知晓,不过殷灵即便没死,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万佛陵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吧!”



    阎啸双手搭在了桌子上,明亮的眼神直视着寒虚子。



    寒虚子也有点迟疑了,这阎啸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判官店的耳目绝对不会弱于武当!



    “不,她敢!”



    伞店的房顶,迎着太阳的方向,正有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那里!



    那人一步落下,悄无声息!



    好高明的轻功!



    在庭院柳树的阴凉下,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子,一身红金袈裟,手里一串金刚念珠,单掌立于胸前,脑袋上点点戒疤,长须及胸,白眉落颊,嘴里念叨了一声。



    “阿弥陀福,阎施主,去年洛阳一见,别来无恙。”



    少林方丈!



    智远大师!



    近三年的福禄宴,智远大师都亲自来会。



    小小判官店,武林的泰山北斗皆聚于此!



    阎啸从食龛中又拿出了一只茶碗,三只碗都斟满了茶水。



    智远大师也落座在了石台边。



    智远和寒虚子都没有喝茶,



    “六月初三,殷施主日落之时入我后山万佛陵,掘我佛墓十八座,盗取三代方丈肉身舍利,扬长而去,打伤我守陵弟子七人!”



    阎啸的脸色不太好,阴沉如水的表情仿佛和石台一个颜色,他轻轻端碗喝了一口茶。



    “二位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你们都说的话,我自然深信不疑,只是不知道这等事与我来讲,可是怀疑我阎啸是她帮凶?”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两只满满的茶碗起了点点波澜。



    若是换个人听到阎啸如此语气,恐怕已经吓得跪地求饶。



    可眼前这两位,并不会买他的帐。



    “众人皆知,阎善人与贾云腾是至交,而这些年,红袖山庄也为贾云腾做了不少事。我二人身份特殊,若去对一个商人逼问,有失公允,所以只好找你来打探一下消息。”



    智远大师闭目养神,寒虚子替他说了想说的话,果真是武当少林同气连枝。



    有失公允?当真可笑至极,是怕贾云腾不再送礼吧,这些年贾老板散尽万金来拉拢几大名门,即便是武当少林,也是甘之如饴难以舍弃。



    “恕我不能久留二位,请回吧。判官店不是江湖驿站,我也并非包打听,殷灵之事我的确未曾耳闻,少林后院起火,怎是他人可以窥探的到消息的,晚辈确是不知。”



    阎啸起身俯视两人,眼中寒光凛凛!他的手已经抚上了碧霄!



    “阿弥陀佛,阎施主。



    法不孤起!仗境方生!



    老衲告辞。”



    智远大师深深地看了一眼阎啸,纵身离去,刹那间便不见了踪影。



    “老子云,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殷灵必受此难,



    假以时日,望阎善人能做对选择。



    贫道也不多留了。”



    寒虚子飘然离去。



    三只茶碗,两满一空,已经不再冒着热气,阎啸的怒火也并没有发泄出来。



    他又坐在了石台上,对着空空的院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殷灵啊殷灵,你为什么要做这等蠢事!那可是少林!贾云腾保不了你!我也保不了你啊!



    ———————



    开封城门口,一辆红木车驾扬尘而来!



    “贾老板,咱们到了!先去哪儿?”



    赵总管亲自赶着马车,通红的脸也盖不住那闪闪发光的金牙!



    “这几天要有雷雨,去买把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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