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惊鸿一面,林中遇袭天雷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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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已至,达达的马蹄颠簸在杏林中。



    “少宫…”



    “镜竺!”此番出行少宫主交待不宜太张扬,所以镜竺刚开口就被绮箩打断提醒道。



    “噢!小姐,快到浔阳了,我们是歇息一宿还是直接经过赶路?”镜竺驾着马车小心翼翼地说道。



    马车中传出声音:“那就留宿在浔阳,我也有些乏了。”



    已经亥时的浔阳,依旧灯火通明,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掌柜的,来两间客房,其中一间要店里最宽敞的。”镜竺的高声呼喊吓醒了正在打盹的掌柜。



    掌柜看到两个小女娃娃,便不屑道:“只有一间房了,你们两个,是谁住啊?”



    “我家小姐住。”镜竺说罢便扔下了一粒银子。



    掌柜一看到银子便双目放光,随后探头看了看镜竺后面的月惜迟,顿时点头哈腰,“有有有,给小姐准备最大的丁字号房,旁边一间稍小的丙字号房就委曲一下两位姑奶奶。”然后招呼小二带她们上楼,“二楼丁字号房和丙字号房入住~”



    次日午时。



    “兴许是赶路赶得太累了,竟睡到了这个时辰。”镜竺打个哈欠。



    “快收拾收拾给小姐更衣去,都这个时辰了,该没好脸色了。”绮箩催促道。



    “叩叩叩”,“叩叩叩”,“进来。”



    镜竺和绮箩走进一看,没想到自家少宫主还披头散发萎靡地坐在床上,心中不禁好笑,她们自小便服侍她,自然经常看到她闺中的模样,没有在下人面前的凌厉,也没有在外面行事时候的心狠手辣。



    “小姐?”绮箩试探性地问道。



    月惜迟没有应答,仍呆坐在床上,两眼无神,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镜竺掩嘴咯咯笑出了声,“小姐这是没睡醒呢。”



    “可不是嘛,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绮箩说着便已经把要洗漱的用水准备好了。



    “帮我梳妆。”“是。”



    “小姐,今天穿哪套衣裳呢?”



    只见镜竺左手拿了一套缟色薄纱留仙裙,右手拿着一套绯红丝质圆领袍让月惜迟挑选,月惜迟朝左一指没有言语。



    “小姐今天穿这么素净。”绮箩疑惑道。



    “穿素净些,就不会引人注目。”月惜迟出来只是办“公事”,且身边就带了两个侍女,即便有罗刹和鬼临暗中相助,但也不想惹无必要的麻烦。



    绮箩和镜竺对视一笑,她们当然知道,即便月惜迟穿的再素净,那张脸也无法教人不侧目。



    “梳好了。”绮箩正准备给月惜迟更衣。



    “吱…”门开了,“什么人!”镜竺朝门口看去。月惜迟准备更衣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闻声望去。



    只见一名头戴玉冠,身着月白圆领长袍,神色冷峻的男子站在门口,衣襟和袖口处用赤金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手中拈着一把折扇,气宇不凡。男子进来似乎也怔住了,待定睛一看,一柄短剑直刺他的眉心。



    “哪里来的登徒子!”镜竺怒不可遏道。



    男子往左一侧,躲过了那一剑,镜竺骤然转身,手持刀柄向右刺去。只见男子如蛇形般勾住她的手腕,手中折扇格挡住镜竺手中的短剑,反手一推,将镜竺退至一丈之外。



    “姑娘,误会,在下走错房间了。”男子焦急地申辩道。



    “借口也得找个让人信服的。”镜竺再次发起攻势。



    男子用扇子格挡,短剑与扇骨相击,铮的一声,嗡嗡作响。剑随即刮擦出一道青光,指向了男子的右肩,只见男子左手以迅雷之势擒住了镜竺的手腕,将短剑抖落。



    男子之后并没有发起攻势,而是再次解释道:“姑娘,在下真的走错房间了。我住的三楼丁字号,一时失神,进错了楼层。”说着便弯腰拾起了地上的短剑,双手奉上。



    镜竺揉着手腕没好气地看着他,接过短剑,怒道:“你以为你信口胡诌我就会信你么。”



    “在下真的不是有意为之,请姑娘海涵。”男子再次俯首致歉道。



    “早不进晚不进偏在这时辰进,还专挑这个房间,这个借口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信。”镜竺依然不依不饶。



    男子瞬间不耐烦地蹙着眉,道:“我已再三解释,若姑娘仍然不信,那就杀了我,否则就放我走。”



    镜竺听后更是气急,此人不仅毫无歉仄之心,反倒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于是喝道:“你!厚颜无耻。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在一旁看了良久的月惜迟缓缓把衣服套上,发话:“镜竺,放他走。”



    “小姐?”镜竺转头疑惑道。



    月惜迟眼神忽显一道冷光,镜竺看了发怵,便只能应答:“是。”



    男子闻后,往月惜迟方向看了一眼,眼睛忽然闪烁了一下,俯首作揖道:“在下实属无心冒犯,惊扰了小姐,在此赔罪。”说罢,转身出了房门。



    “小姐,为何放他走?”连绮箩也深感疑惑。男子擅闯女子闺房本就不妥,更何况,他闯的是危月宫少主的房间。



    “因为你们打不过他。”月惜迟的语气云淡风轻,早在镜竺与那人对打的途中,便已将其的身家路数瞧的一清二楚。



    镜竺和绮箩听到这样的话面面相觑,都没了声音。



    “况且,他也实属没有冒犯到我什么。”月惜迟嘴角上挑,不然,就是她亲自出手了。



    回到房间的季明昭仍然心有余悸,不是害怕,而是房内女子的惊鸿一瞥,就算再自持的男人也难免心生悸动。季明昭年少成名,不仅武功高强,能与之长相媲美的也少有,无数有身份且长相貌美的女子投怀送抱,连堪称绝色的惊鸿门门主“玉剑青鸾”温述清都对他青睐有加。可即便这样,季明昭都坐怀不乱,直到适才房中的女子出现,才顿感胸口如被大石压住般,呼吸急促。



    “那女子是谁,从她住的房间,穿着,身边的两个侍女,无一不彰显富贵。有侍女在侧,却不像是门派中人。侍女的武功虽然在我之下,但也不像是普通官宦或者商贾家的出身。武林中能排上名号的商贾世家我都认得,但都不是,那她是哪家的小姐…”



    “叩叩叩”,“公子,马已备好,该出发了。”



    季明昭倚在门边出神,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扰了思路,半月之后二弟季明甫要和漓渊阁的幺妹陶卿云成亲,他必须赶紧回去。阁主陶悫虽已走下武林盟主之位,但漓渊阁的势力仍然不可小觑,两家已有意结亲多时,季明昭最讨厌的,就是依附于人,父亲知道这点,所以便让季明甫娶了陶卿云。



    “小姐,你看,是那厮。”正在露台阁楼用膳的镜竺唤道。



    月惜迟闻声看去,那名男子正和一名中年男子说些什么,随后一起策马而去。



    “真是便宜他了。”镜竺嘟哝道。



    “怎么你对他很有意见。”月惜迟好笑道。



    “就是看不惯他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下次再见,定不会轻饶他。”



    月惜迟轻笑,意味深长的向先前男子策马而走地方向看去。绮箩正在给小姐布菜,“精卫填海”和“松翠明珠”是清风楼一绝,早有耳闻的她们从房间出来便向小二点了这两道菜,一旁的月惜迟却沉浸在旁桌的谈话中。



    “诶你可有听说青雾庄被灭门了?”



    “我昨夜才收到消息,也震惊良久。”



    “知道何人所为么?”



    “谁知道呢,依我看,不是天门教就是危月宫。”



    “不过听说西域那边有一股新的势力,青海一带乱的很。”



    “是啊,从陶老阁主退下武林盟主之位以后,就越发乱了,武林中都人心惶惶的。”



    月惜迟好笑地听着这一切,无论江湖上发生什么事,始作俑者定会被指为危月宫,尽管此事真是他们所为。天门教的名号在五年前响起,各门各派对这个歪门邪教的不断壮大感到岌岌可危,亦成为武林的威胁。不过如此一来,也替危月宫分担了不少敌意,且与危月宫井水不犯河水,无任何过节。



    不过说起西域,三年前来了两名女子,说想入危月宫的门楣。自称被西域黑水教驱逐出来,想要危月宫帮其对抗,待以后取而代之。而给危月宫的好处是,黑水教屈于危月宫之下,成为分部,不与其对抗。且不说两人来路不明,说的亦真亦假,危月宫都不会以身犯险去对付这个中原之外一无所知的教派。不过那两人给姑姑献上了失落已久的“六煞”之一“魔渠”,还有从黑水教教主那里窃过来的内功心决“煞心决”。



    虽然危月宫近几年广纳奇人异士,但从无招揽过异域人士,她提醒过姑姑,若拿了心决和神兵,矛头便指向了危月宫,可姑姑不但接受了她们的诚意,还直接指派给了修罹,不料那二人倒是本事不差,帮危月宫处理了一些不小的麻烦,稍微松懈了姑姑的戒心,让两名女子可以自由出入危月宫。异域女子出入危月宫,且行事怪异,连她都是不满的,想到这,月惜迟便眉头深锁着。



    “小姐,该启程了。”绮箩提醒着她。



    马蹄刚出浔阳,窜入林中,忽然听见树林飒飒,似有东西奔窜,马儿开始躁动不安。镜竺和绮箩也察觉到,均抚上了腰间的宝剑。



    声音越来越近,马嘶长鸣,忽然停了下来,再无声响。月惜迟突然嘴角上扬,却目露杀意,“有人来送死了。”



    镜竺掀开珠帘,看见车夫已不见,便回身道:“小姐?”



    月惜迟走下了马车,把玩着手中的绫绢折扇,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双耳闻风而动。忽然,从右侧飞出一轮钢轮,月惜迟一惊,骤然回转,上身后屈,随着轮子转动画了一个圆。可轮子的主人似乎并未打算收手,忽见右侧另一轮钢轮驶来,直斩其腰。月惜迟脚下使力往后腾空一退,只见轮子在空中划出个弧形,并未做停留,回转再向她抡去。月惜迟蹙眉,手中折扇一展,随气劲使出,只见折扇在空中飞速横转,与钢轮相撞发出有力的碰撞声,随即手势一收,折扇转回手中,只见钢轮弹出数丈之外,一个黑影腾空,接住了轮子。



    那人脚下站定,说道:“月少宫主好内力,可惜,你马上就要下地狱了。”



    只见那人一袭青衣,面色冷峻,额头上的刀疤若隐若现,似有些年头了。这便是南溪堂的堂主,手持“裂天兕”,人称“百斩轮”的庞晏春。



    月惜迟看着来人,蒙上一层疑惑,当下冷笑一声,道:“素闻庞堂主行侠仗义,好打抱不平,孰料竟只会些暗箭伤人的伎俩。”庞晏春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对付你这种人,不需要光明磊落。”



    这时,常青谷谷主万逑,巨鹰帮帮主年克,吴家寨寨主吴烈,芙蓉岛崔夫人等都已赶到,众人瞧见了眼前貌美的女子,都不禁心动,可一想起她是作恶多端的妖女,便咬牙切齿,只见年克说道:“庞兄,别跟她废话,我来助你。”随即一个前翻来到了庞晏春身边,手上套着钢爪,指套上雕着两只意欲展翅的飞鹰。吴烈也腾空而起,手拿大刀,跃到了年克身边。万逑正要上前,却被崔夫人摁了回去,万逑疑惑,崔夫人轻声说道:“莫急,先静观其变。



    月惜迟波澜不惊,道:“庞堂主怎的叫来这么多帮手,可是怕单打独斗负于我?”庞晏春听出了她的讥讽,并未中计,道:“谁知道你会使什么诡计,我等是为江湖除害,岂会在意这点小节。”



    “正好我也许久未活动筋骨了,如今,就看看诸位的本事。”语毕,月惜迟左手轻抬,袖口霎时射出七八根“独步春”,朝对面三人而去。



    庞晏春吃惊,左轮一转,掸掉了飞来的银针。待定睛一看,原地没有了月惜迟的身影,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雪皑皑。寒风凛冽,屹于雪中的白梅落在肩上,似幻似真,几人形色恍惚,似乎忘了此行的目的。



    只见崔夫人似想起了什么,骤然喊道:“三位当心,这是危月宫的幻术。”三人才晃过神来,庞晏春眉头一皱,向来听闻危月宫的幻术诡谲莫辨,能至人死于无形,可现在明明只有月惜迟一人,却犹如四面楚歌。



    三人警惕地看着四方,突然,右方横转袭来一把扇子,庞晏春右轮转出,扇子被掸掉,可此时月惜迟突现在他眼前,他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已中一掌。这一掌使他倒退几步,抬头一看,她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玩弄着扇子诡笑地看着他们,适才的景象已不复存在。



    吴烈看此状况,气急,将大刀插入地面,内力一使,只见地面裂开一道缝,一阵刀风直指月惜迟,她腾空而起,年克见状遂也腾空,向她扑抓过去,月惜迟以扇格挡,火星四溅,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扇骨虽为象牙制品,可在她的手中,却如玄铁般坚硬。庞晏春的钢轮也向她旋来,月惜迟脚踏钢轮,飞到树干环抱一圈,同时将手中折扇向庞晏春甩去,扇子尚未近身便被庞晏春掸开。月惜迟收回折扇,皱起眉头,年克和吴烈不足挂齿,可空中不停向她飞来的双轮实在难缠,庞晏春不仅双轮使的极好,且有神兵“裂天兕”在手更是如鱼得水。飞行速度之快让月惜迟有点应接不暇,轮子边缘极为锋利,即使轻擦,都能皮开肉绽,且庞晏春近身功夫也不弱,所以只能先把庞晏春料理再处理后两人。



    月惜迟做此打算,便对庞晏春先发攻势,果然庞晏春始料未及,看着即将近身的人,双手一收将轮子纳入手中,准备接招。年克见状也从左边袭来,吴烈从右边袭来,三人形三角之势夹攻月惜迟。



    四人过了百招,扔僵持不下。在一旁观看的镜竺和绮箩目不转睛,少宫主打架时不喜别人插手,虽久未与人搏斗,但这百招于她而言也不过是活络筋骨,即便如此,她们手仍扶在腰间的剑上,以防这些人使诈。



    果不其然,在年克双爪被格挡掉的同时,袖口飞出一只银针,且银针头有异色。月惜迟一惊,一招“月下独酌”,身子后屈,单足抬起,银针偏移了过去。这时,只见一根银链绕住了年克的脖子,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措手不及,他用手去拨弄着脖颈的锁链,无论如何使力,锁链都不见松脱的迹象,反而越来越紧,他脸上渐渐充血,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众人都以为他将一命呜呼的时刻,银链忽然甩动,将他将重重摔落在地上。



    “哼,三个打一个打不过,居然还使用阴毒暗器,当真是卑鄙。”只见三名男子同时落地,出言人手中的链子尚有年克脖子上的血痕。



    月惜迟收回了扇子,并未转身,余光却将三人扫视了一遍。庞晏春和吴烈相觑,都面无表情地瞥了年克一眼,显然,他们也很不齿这种行为。他们对付月惜迟尚且吃力,要是面前来人再插手,只怕是进退两难了,但庞晏春还是硬气道:“天门教也想掺和我们‘武林正派’与妖女的恩怨么?”



    使银链的男子自是明了他此言的意思是将他们排开至“武林正派”之外,于是嗤笑一声,道:“不管你是武林正派还是妖魔鬼怪。我一向见不得欺侮老叟妇孺,更何况,你们是以多欺少,这番闲事,我还就得管上一管。”



    庞晏春一愣,随即对月惜迟说道:“今日就暂且饶过你,改日再取你性命。”往后撤时却被吴烈拉住,“咱们已经出手,怎的这时候打退堂鼓。”庞晏春看了他一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危月宫料理不了若还惹上天门教,咱们只会得不偿失。”吴烈也只好做罢,随后一行人撤了出去,消失在了树林中。



    镜竺看着消失在树林中的一行人轻蔑了一声:“呵,谁饶过谁啊。”随后向月惜迟跑去,还未开口就听见绕着银链的男子对着月惜迟问道:“姑娘可有受…伤…”当看到她的面容时,语气都钝滞起来,连从不贪恋美色的另外两名男子都失了神。



    月惜迟看着几位男子痴愣的表情竟泛起一丝羞涩,于是福身说道:“多谢云五使路见不平。”将银链重新绑于胸膛的云堂五微怔了一下,道:“你怎知我是云堂五?”



    月惜迟看着他的胸膛,瞅着那枚似麒麟又似天马的链首,扬起了嘴角,道:“若非天门教的云五使,谁会以‘勾陈链’绕身呢。”他俩从未谋面,但素闻天门教“天雷七使”中的五使有“勾陈链”在手,功夫卓绝,人也生得潇洒俊逸。



    云堂五低头看向胸前,难为情地笑笑,便转身介绍道:“这是鄙教左使云来,这位是我七弟。”月惜迟看向二人,也颔首致意。



    云来率先提出疑惑:“那行人为何要为难你?”月惜迟无奈一笑,却并无正面作答,只道出一句:“习惯了。小女子尚要赶路,先行一步了。”说完便行了礼朝马车走去。



    云堂五急忙上前,喊道:“还未请教姑娘大名?!”月惜迟回身,似笑非笑道:“我姓月…”微垂眼眸犹豫了一瞬,又正眼说道:“危月的月。”



    “月…危月…”云堂五怔在原地望着疾驰而过的马车,呢喃道。云堂六双臂抱胸,一语道破:“是危月宫。”云堂五这才恍然,于是凝重地望着月惜迟疾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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