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宿命中的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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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算哪根葱,你当自己是皇帝老子啊?



    早些年在北封郡,这句式基本就换成:你当你是那镇北侯爷啊?



    现在在毗邻晋东的地方被人冒出这句话,其实侧面证明了,在晋东这地界上,平西侯,他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也难怪郑侯爷笑了起来,因为这可算是挠到了他的那个点。



    这独眼龙汉子先前打人,或许不对;



    但打人这种事儿,说白了,对郑侯爷这种战场上杀俘做京观都不止一次的人来说,算得了什么?



    今儿个心情不好,揍你这掌柜一顿;



    今儿个心情很不好,把你这酒楼一把火烧喽;



    唉,



    又怎么滴了?



    没做,是因为这般做没意思,也没品,倒不是说这样做是错的,对与错,对于现在郑凡这种层次的人而言,早就模糊了,不,是早就寻不见了。



    真要计较个对错,当年为了伐楚,决堤望江时,江下游被大水冲走的冤魂岂不是都得一个个爬出来跟他郑侯爷算账?



    无形中,马屁拍舒服了,这独眼龙,瞧着也顺眼了起来。



    郑侯爷抬起头,



    目光扫向那群拿着刀站在那儿的镖局众人,这里,有不少些是退下来的军汉。



    “把刀,收起来。”



    这不是商量的语气,这是……命令。



    气场这种东西,它看不透摸不着,但又确实真实存在。



    当郑侯爷不再端着鱼汤瞧着热闹,不再以呵呵笑笑的神情示人,而是将自己于军中发号军令的姿态摆出来时;



    酒楼里的其他人还好,只觉得这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深不可测很有威严;



    但对于这些大燕军伍出身的人而言,



    这种气势,这种气场,这种感觉,



    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这在军伍里打磨过的人,看似木讷,实则,某些方面比常人敏锐得多,而且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厮杀过的,可不是那种生雏儿;



    众人面面相觑,但都开始收刀,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是谁,虽然眼前这位没拿出什么令牌,也没穿着甲胄,更没打出旗号,



    但本能,告诉他们,



    此时,



    应该乖巧。



    被徐闯压制着的独眼龙大汉这会儿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郑凡,而后,默默地低下了头。



    那位高大人,则更为直接,到底是现在还在当着差,收完刀后,竟然默默地双手叠起后退半步,行礼:



    “敢问尊下?”



    这世上,骗子不少,低端一点的,骗吃骗喝,高端一点的,能糊弄个身份,装模作样个七八分像,各行各业,他观察过,揣摩过,就能装,就能扮;



    比如当初在天虎山下,郑侯爷就碰到过浑门中人,在假扮了骗别人之前,先把自己给骗喽;



    但问题是,战场上才能养出来的气质,你该如何去观察又该如何去揣摩,自然,又如何去模仿?



    所以,



    这位高校尉几乎断定,这次,大概是真的碰到大人物了,而且,绝对是军中的大人物。



    但他也没敢去猜测眼前这位竟然真的是平西侯爷,层次地位差距太高了,是真的不敢想,也不会往那一茬儿去飘。



    郑侯爷没搭理这位高校尉,转而低头,看了看这独眼龙,



    问道:



    “来,你叫什么名字?”



    独眼龙很想不服,但面对此时的郑侯爷,他又抑制不住自己本能的畏惧,开口道:



    “鲁大牛。”



    这名字,倒是挺接地气,和剑圣的那个继子刘大虎的名字,如出一辙。



    黔首们没问话,小名儿狗蛋啥的满地走,需要用到大名时,大名啊,哦,那就大牛大虎的上了。



    “鲁大牛,嗯。”



    郑侯爷伸手,又端起先前自己放下的那碗鱼汤,喝了两口。



    “这汤,是真的好喝,知道为何好喝么?”



    鲁大牛的脸皮开始抽搐,本能的愤怒,外加本能的敬畏,两种本能的情绪,开始在他身上碰撞扭曲。



    想翻脸,想骂眼前这人亲娘,可又不敢,冥冥之中他有种预感,真骂了眼前这人的娘,自己,以及自己的这帮兄弟,可能就……



    “呵呵呵。”



    郑侯爷又笑了,



    然后,



    压了压身子,



    拿着碗的同时,将脸,向鲁大牛面前凑了凑,



    道:



    “因为这次掌柜的进的鱼,它们是吃楚人和野人的血肉长大的,这滋味,才鲜美呐不是?”



    鲁大牛咽了口唾沫,这,还能这样?



    但,似乎真的好有道理。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想,自己心里就不膈应了啊。



    郑凡对徐闯挥挥手,



    徐闯起身,放开了鲁大牛。



    鲁大牛也爬起来,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然后又本能地缩下了肩膀;



    不知怎么的,站在这人面前,反倒不如先前跪着舒坦。



    “敢问尊下……”



    高校尉又行礼问了一次。



    其实,郑侯爷没打算暴露个身份。



    可能,老百姓看戏时,喜欢看那种微服私访的皇帝换上龙袍四周人纳头便拜的场景,觉得很过瘾;



    但皇帝,哦不,但郑侯爷,平日里被跪拜习惯了,早就没得什么爽感了。



    甚至,由此引发的还是接下来这个县城的各级文武,都会像哈巴狗一样马上一批一批地跑过来向自己请安,忒烦人了。



    还是那话,阈值高了。



    高校尉见郑凡不回应,马上又道:



    “我看,今儿个的事,也就是个心结,心结去了,事儿,也就了了。”



    高校尉刚说完话,鲁大牛忽然莽了一句:



    “你说得对,这鱼,就是吃野人和楚人的血肉长起来的,我要喝,我要吃他们的肉!”



    鲁大牛直接伸手,从桌上将那一盆鱼汤端起来。



    鱼汤放这么久了,并没有一开始那般烫了,但温度,也绝不会很低,先前剑圣喝时,还得捎带着吹吹。



    这莽汉倒好,直接嘴凑在盆旁边,



    “咕嘟咕嘟!!!!!!!”



    一大盆鱼汤,竟然全都灌了进去,而后,重重地打了个嗝儿,脸上,交织着痛苦又快意的情绪。



    “可惜了,这肉实在是吃不下了。”



    “呵呵,哎呀。”



    郑侯爷再度被逗笑了。



    随后,



    鲁大牛走到掌柜面前,先从兜里拿出一锭银子,丢到了掌柜的面前。



    然后,



    伸手,



    “啪!”



    对着自己,就是一巴掌!



    “赔不是,没门,老子叫你别上鱼,你上了,就是招待不周,讨打,是应当的,这巴掌,是为了将这事儿给了了!”



    “是是是。”



    掌柜的这会儿情绪也回落了,没先前那帮顶着委屈气头上的硬气了。



    鲁大牛的侧脸通红,可见先前那一巴掌绝对没收力,此时,他转身面向郑凡,行礼道:



    “多谢。”



    郑侯爷自己也是摸爬滚打上来的,虽说没在京城慢慢熬资历站部堂,但他所面对的,都是大燕,哦不,是整个天下最顶尖也是最难伺候的那几位;



    所以,



    郑侯爷清楚,鲁大牛一开始,绝不是表演,他没瞧出自己的身份,包括现在,也没有;



    但他倒是能表现出那股子豪迈洒脱,示好于自己。



    此时风气,哦不,是古往今来的风气里,豪爽的汉子,最为受上位者的欢迎。



    郑侯爷自己也喜欢和陈大侠这样子的人玩。



    但甭管此番表现是否为刻意,至少表明,这人是个有脑子的,自军伍里退下来,还能拉扯起这么一个镖局,靠的,不仅仅是所谓的那点关系。



    “走着。”



    郑侯爷站起身,走向后院。



    鲁大牛和那位高校尉对视一眼,马上带着众人向后院走去,高校尉还吩咐了自己的手下拦住了不相干人等。



    后院摆着三桌席面,还有不少姐们儿和相公站在那里候着。



    鲁大牛马上又掏出银子赶紧打发了他们,催促他们快点离开。



    徐闯抽出一张椅子,让郑侯爷坐下。



    剑圣则抱着用布裹起来的龙渊,站在角落,吃饱喝足,半眯着眼。



    四娘则从一张桌子上抓来了一些瓜子花生什么的,递给郑侯爷。



    在外时,郑凡所吃的任何东西都是由四娘先经第一步手,包括先前的鱼汤,也是四娘帮他盛的,没办法,混到这一步不容易,得惜命;



    再者,自己的对头以及虽然不是对头却很乐意看见自己暴毙的人和势力,真的不少,自己小心一些,也是对他们的一种尊重。



    后院里马上被清理起来,



    郑侯爷则边磕着瓜子边对四娘道:



    “咱们在颖都,记得是有人的,对么?”



    “是的,有个馆子,但人手不多。”



    平西侯府的势力,现如今,还是仅仅局限于晋东,对外,哪怕是颖都,也只是保留个类似联络点一类的简单存在。



    “不够啊。”



    “主上是想收了这头大牛?”



    郑凡摇摇头,“他运气好,能在对的时候凑上来,咱就顺手送他点造化,另外,他身边那个当差的,还有点意思。



    不过,也就有点意思吧。”



    没看见徐闯现在都只能当个打手兼小弟么,平西侯爷现在看人的标准,早变得老高了,鲁大牛,还真没有让他起了什么爱才之心。



    但可能就真的是有这个缘分,那自己也不介意随手插一根柳条在这儿,指不定日后会有什么作用。



    四娘笑着点点头。



    “回头你记得跟瞎子提一声,等回去后,我估摸着得忘了。”



    “是,奴家明白。”



    那边,清理好了。



    鲁大牛和高校尉二人并排站在第一列,其他人则站在后两排。



    郑侯爷挥挥手。



    很快,后两排的人也出了院子,只剩下鲁大牛和高校尉站在这儿。



    郑凡看向那个高校尉,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高准庞,上川县巡城校尉。”



    “哦。”



    郑侯爷点点头,又指了指鲁大牛,道:



    “手底下多少号人?”



    “吃干饭的有三十号人。”



    这儿吃干饭的意思是常年跟着他干镖局的,喝粥的,则是临时人手不足喊来凑数的。



    “生意好做么?”郑凡问道。



    “还好,能管个酒肉。”鲁大牛回答道。



    “嗯,先前听人说,你在军伍里,有关系?”



    “曾在那里待过,有些熟人,过关卡时打招呼方便一点。”鲁大牛实话实说,伸手指了指站在自己身边的高准庞,“买卖是高老弟起的头,我负责来做,高老弟的关系,比我的多。”



    “原来是这样。”



    高准庞身上有官身,不适合自己来做买卖,就让鲁大牛来替自己出面经营镖局,倒是有些脑子。



    郑凡笑着道:



    “愣着做什么?”



    “嗯?”高准庞。



    “我……”鲁大牛。



    “跪啊。”郑侯爷道。



    高准庞“噗通”一声,



    在鲁大牛还在犹豫时,直接跪了下来。



    “末将参见大人!”



    鲁大牛见状也马上跪了下来,同时暗恼自己为何先前跪慢了,犹豫个屁啊!



    跪错了能少块肉么!



    “可能,你们俩今日确实是和本侯有缘,本侯……”



    “噗通!”



    跪着的鲁大牛直接吓瘫在了地上,变成五体投地姿态,身体,竟然还在微微抽搐。



    直娘贼,



    本侯……



    高准庞的脸也开始泛红,而后,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了一眼郑凡,随即又迅速低下头去,最后,又咬了咬牙,缓缓地站起身。



    郑凡就看着这位巡城校尉在自己面前站起来,



    对方没敢再和他对视,



    而是伸出手,



    低着头,



    道:



    “职责所在,请令牌验明正身!”



    “哦?刚刚不是已经跪了么,怎么,现在还要查看令牌?”



    “不是,刚刚跪,是为自己的富贵和小命,因为我猜测,您应该是军中的贵人,但您既然用这个自称,那末……”



    高准庞嗫嚅了几下嘴唇,又深吸了一口气,



    继续道;



    “那我职责所在,就必须验明正身,非是想要在您面前刻意表现什么。”



    意思就是,



    如果你装的是其他的贵人,那没问题,大家该磕头就磕头,该认怂就认怂;



    但你既然自称“本侯”,那我就得确认你的身份,公事公办,因为平西侯爷的身份不同,容不得丝毫的差池。



    毕竟,



    平西侯爷,可是能直接调兵的!



    郑凡点点头,扭头问四娘:



    “令牌在你这儿么?”



    “主上,在阿铭那儿呢。”



    “哦,倒是忘了。”



    轻车简行得太急,东西,就没置备得周全,当然了,也是因为到了这地界了,相当于是到自家家门口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老虞,借你剑用用。”



    “嗡!”



    龙渊飞出,直接刺入郑凡面前的地上,剑气内敛,却能够给人以直观的锋锐之感。



    龙渊在江湖上很有名气,时下年轻剑客,以配龙渊同款式的剑为荣。



    能让晋地剑圣傍身当护卫的,



    这天下间,



    只有一位!



    高准庞马上正儿八经地单膝跪下行礼:



    “末将拜见平西侯爷,侯爷福康!”



    而先前跪着的鲁大牛,则勉力起身,改了个跪姿。



    “本侯就接着先前的话,既然咱们有缘分,就结个善缘,你二人,可愿意为本侯做事?”



    “愿为侯爷效死!”



    “愿为侯爷效死!”



    “那就这么着了,过阵子会有人来找你们,给你们那排些差事。”



    “多谢侯爷提携!”高准庞马上谢恩。



    郑侯爷点点头,



    叹了口气,



    这一幕,



    忽然让他有些恍惚,有一种,熟悉且陌生的感觉。



    因为当年,



    他自己也曾跪伏在靖南侯面前表着忠心,希望能够得到老田的扶持。



    唉,



    岁月啊。



    郑侯爷感慨着。



    这时,



    外头又传来了吵吵声:



    “哎呀,不是你们说人不够的么,我这儿不是又喊来了人么,这不成,他们是他们的,我们这一批的钱还没给呢,我不走,我不走,给钱,给钱我再走,那边买卖没做特意过来的,总不能走空趟啊!



    哎我说,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这儿还把我这刚收的干儿子都带来了,从盛乐城那里新进来的,还没破过的雏儿呢,怎么着………



    哎哎哎,别推我呀,别推我呀……”



    高准庞马上推了一把鲁大牛,示意他赶紧去解决。



    先前众人吃喝庆生喝高了,就有人吵吵着说这相公不行,所以要再喊一批,但出了这档子事儿,怎么可能再在侯爷面前那啥?



    鲁大牛马上起身出去掏银子摆平事情,自己刚抱上大粗腿,可不能败坏掉自己的形象。



    郑侯爷倒是无所谓,晋地的风,本就喧嚣。



    “行了,本侯得走了,别送了。”



    “是,侯爷。”



    高准庞自然不会喊出侯爷在这里,自己的贵人,自己命里的富贵,自然得自己珍藏。



    起身,将龙渊拔出,递给了剑圣,剑圣收了剑,道:



    “有意思?”



    显然,剑圣觉得这事儿,挺没意思的。



    “嗨,辛辛苦苦的,干那么多有意思的事儿,不就是为了能抽空做些没意思的事儿么?”



    剑圣没再说话。



    郑侯爷则继续道:“您呐,得信这缘分,这一饮一啄,自有天意,指不定几十年后,就用上了呢?”



    “这是炼气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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