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未雨绸缪则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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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三十里外,一个河边的市镇,船埠里人来人往。

    宗长岳帮谭伯买了条新船,还给了他一袋沉甸甸的东西,说是作为对死去的兄弟的一点补偿。

    谭伯一掂量就知道,那袋子装的,肯定是黄金之类的贵重东西。

    他老泪纵横,连连多谢了宗长岳和赵寒,这才走开了。

    “小郎君救命之恩,“长衫中年人对赵寒作揖,“宗某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先生刚才还让谭伯不要多礼,自己又多起礼来了。那我也学学。”

    赵寒也要作个礼。

    长衫中年人一笑,身子直了起来:

    “小郎君身怀奇才,为人又如此宽宏大度,如若投身仕途,定是前途无量。”

    “当官?别了。“

    赵寒笑道,“我又不是什么世家子弟,要当官,那就得科举考试。那整天背书写文做卷子的,我光想想就犯困。

    我看还是学学宗先生,走南闯北做营生、挣个通宝,自由自在的多好。”

    两个年纪相差几十年的人相顾一眼,同时放声大笑。

    大家就互通了姓名。

    原来长衫中年人叫宗长岳,灰衣汉子叫高石远,两人都是京城长安人士,赵寒还和高石远结拜了兄弟。

    这时,谭伯带上了新船工,把大船开了过来。

    赵寒招呼宗长岳二人上船,继续前往上邽。宗长岳说临时有些事务要办,就在此地上岸了。

    四个人都是豪爽之人,就互相告别,赵洛二人就上了船。

    临行前,高石远站在岸上,双手抱拳:

    “赵兄弟,鬼哭峡里的恩情,为兄我都记住了。

    咱们有缘再会!”

    “高大哥,有缘再会!”

    赵寒抱拳相望,船工长篙一撑,大船顺流西去。

    红霞晚照,望着帆影渐远,高石远感慨着:

    “那妖物这么厉害,我两位师兄连还手都来不及,就丢了性命。可赵兄弟他,一招就把它制服了。

    他真不是个一般人。”

    宗长岳淡然站着,目光深远:

    “自先秦《山海经》以降,志怪妖鬼、道法仙术之类的传闻,流传已有千年之久。

    本以为就是些臆想罢了,不曾想今日一见,竟然都是真的。

    看来,乾坤之大、万物之广,确非我等凡人能够猜度得透。”

    “先生说得是。”高石远道。

    “石远,天下各派武学,你也知道不少。鬼哭峡里的那些黑袍人,你可看出他们的来历?”

    “属下眼拙。那些黑袍人的兵刃、暗器,还有那些杀人手段,属下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就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有伙消失了很久的厉害刺客,突然又冒出来了一样。”

    高石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属下虽然挡开了那些暗器,这手上还是着了好些道。

    还有那根针,要不是穿了这软甲,恐怕属下这条命,就要交待在那峡谷里了。”

    他的手臂上有很多道的新伤,胸前的衣裳左右各有一个小孔,都对着要害部位。

    宗长岳似乎陷入了沉思。

    “属下还有一件事不明。”

    高石远道,“舱尾的那个人,我们上船的时候他就在了,当时属下还以为,他和那些船工是一道的。

    可谁知……”

    “他的来历?”宗长岳道。

    高石远摇头,“要说那些刺客还能看到点路数,那个人,属下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离开货船前,属下还去了舱尾,看了那些刺客的尸首碎块。

    这个人的手段,比那些刺客还要狠辣百倍。

    那六个刺客,是被利刃生生割成两半的,就一招。这功夫,真是世上少有。”

    “人多耳杂,就先说到此处吧。”

    “是。”

    看着西边的天空,长衫中年人道:

    “看来上邽那边,是有人惦记着我们了。此行,远非先前所想的那么简单。

    你且说说,眼下该怎么办?”

    高石远道:“属下记得先生说过,临事仓促则败,未雨绸缪则胜。”

    宗长岳淡然一笑。

    主仆二人转身,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不远处的一条船上,一个孤独身影把目光从宗长岳二人的身上挪开,转向了西方,少年所坐大船远去的方向。

    “赵寒。”

    一股暗蓝的光芒浮在身上,两个字从那身影口里说出,不冷不热,不喜不悲。

    ……

    ……

    舟行水上,江风吹着脸,两岸的青山如同淡墨晕成的画卷,一幅幅翻过。

    “手感觉好些了吗?”

    船头,洛羽儿问着。

    “舒服。”

    赵寒抖了抖包扎着的双手:

    “羽儿你配的这草药真管用。哎我说你这蛮牛力气,还有这手医术,都跟谁学的?

    你爹?”

    “嗯。爹爹说,人活世上,技多不压身。”

    说起亲人,洛羽儿似乎有些悲伤。

    赵寒眼珠一转:

    “你刚才不是说,想知道那些黑袍人,都是些什么人吗?”

    洛羽儿的注意被吸引了,“你知道?”

    “不知道。”赵寒道。

    “那你还说?”

    “那你还问?“

    “……”

    “好啦,他们身份我是不知道,可我知道一点。

    他们要害宗先生,肯定和先生要到上邽城做的买卖有关。”

    “怎么说?”洛羽儿道。

    赵寒道:“从长安去上邽做买卖,直接在京城找条客船坐了,一路顺水过去就是了。

    为什么要跑到那荒郊河道,找个荒废的渡口,还找了条货船来坐?”

    洛羽儿若有所思,“宗先生这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

    “没错。如果是个做普通买卖的商家,这么神神秘秘的做什么?

    还有,先生的那几个手下,一般的商家能请得到,请得起吗?”

    洛羽儿点头。

    “可就是这样,”赵寒道,“那些黑袍人还是探听到了先生的行踪,在峡谷设伏,上来就要杀人。

    他们不但手段狠辣,还有会妖术的化外修行者。”

    洛羽儿道:“所以,他们也绝不是一般劫道的水贼。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宗先生?”

    “所以我说了,这肯定和先生去上邽做的‘买卖’有关。”

    “这究竟是什么买卖,弄得这么大的阵仗?”

    看着疑惑的洛羽儿,赵寒一笑,略带深意:

    “好啦,想多了脑壳疼。还是先回上邽,办了正事再说。”

    洛羽儿点头,“对了,那条长着触角的大家伙,又是个什么厉害的妖怪?”

    “它不是妖怪。”

    赵寒道:“《水经稗异》有云,‘渭水有鲟,其形若蟒,故称‘蟒鲟’。其身长两尺,上有触角,出没穷山恶水之间,以虾蟹为食,世人罕能得见。’”

    洛羽儿自小诵书,《水经注》也是读过的。可这《水经稗异》,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书?

    “两尺的蟒鲟?”

    她摇头,“不对。那家伙看起来至少有两三丈。”

    “寻常的蟒鲟就是条大鱼而已。而我们在峡谷里看到的那条,被人控了魂魄、注了妖气,所以才变成个大块头,才有那磷光,那些能耐。

    记得被高大哥袭胸的那道士不?

    他才是那‘妖怪’的源头。”

    洛羽儿全明白了。

    她真的很好奇:

    “赵寒,你说的那些道术、妖气什么的,我在那些志怪小说里也看过,没想到是真的。

    你这都是哪里学的?

    你那些口诀,还有对付妖怪的那张发光东西,都是怎么来的?”

    “好多问题……”

    赵寒打了个哈欠,一溜烟跑了。

    “又跑了,你给我回来……”

    洛羽儿说着,赵寒跑得更快了。

    可他的目光,却看向了船的前方。

    那边,上百里外,一座群山围绕的城池,正等着他。

    人头血案,神秘客商,黑袍刺客,无名妖道。

    还有,舱尾那个“奇怪”、“孤独”的身影。

    “上邽。

    有点意思。”

    少年笑声之中,舟头往西,破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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