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寒酸,但长安城里的人都知道,太平坊里卧虎藏龙,里面的宅子即使再小一般的人有钱也买不了。
而这个苏宅住着的正是太医院左院判苏昌洛苏太医,虽然只是六品官,在这个五品六品多如狗,三品四品满地走的长安并不起眼,但没人敢看轻他,毕竟他是专门给皇帝陛下以及皇亲国戚们医治疾病的,特别是他被收皇帝信任,连这宅子都是陛下赏赐的,若是得罪了他一般的官员真就承受不起。
而此时,苏府书房中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人正看着一个木盒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这小子这么久不来信,这一来就是一盒,着实怪哉。”这个老人正是名满天下的太医苏昌洛,而这个盒子正是卢清涯寄给他的,由于路上遇到暴雨山洪耽搁了,因此用了二十天才到长安。
苏昌洛随即打开后拿出一份信,脸上先是疑惑,事后惊奇,再最后震惊不已,赶忙放下手里的信,拿起盒中的册子,册子上用笔写着“输血法”三个大字,苏昌洛随即翻开来仔细阅读起来。
等整本书读完,苏昌洛一下子被震惊了,又拿起那支简易的输血管仔细打量起来,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持续了许久,直到屋外传来敲门声才把他惊醒。“老爷,小的给你送茶来了。”
一个年轻的下人端着一盏茶推门而入,熟练的将茶放到案上。苏昌洛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说道,“去,赶紧备车,老夫要去太医院。”
“可是老爷,今天不是你当职啊,去太医院做什么?”下人不解的问道。
“让你去你就去,拿来那么多废话。”孙昌洛急道。
下人赶紧出门备车,心里还很奇怪,平日里和蔼可亲有条不紊的老爷怎么突然这么急躁了。
不久一辆马车疾驰在街道上,车内坐着孙昌洛,孙昌洛手里则死死抱着木盒生怕一不小心弄丢了。
太医院离苏府并不远,马车一会就到了,等车停稳后,苏昌洛赶紧下了车,急匆匆的往里走,门口当值的禁军看着孙昌洛很奇怪向来稳重的苏太医这会怎么这么急迫,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苏昌洛穿过长廊来到一个巨大的大厅,里面放着十几张长案,上面放着舂桶、碾槽、铡刀等各式各样的工具,此外还有十几个熬药的小炉子,十几个身着白袍的人正在忙碌的熬着药。大厅两侧摆满了药柜,上面整齐的排列着数百个抽屉,抽屉上用笔写着里面所装药材的名字,一眼望过去,蔚为壮观,只要你能想到的药这里都能找到。
而大厅正前方是一个短案,一个身着白袍,头发用普通布条束起,大约八十岁左右的老人正坐在案前手里捧着一本医术专心致志的看着。苏昌洛一进大厅,忙碌的众人赶紧停下了手里的活,恭敬的拱手道:“见过院判大人。”
孙昌洛点了点头示意众人继续,随后来到坐着的人面前,恭敬的说道:“见过院使大人。”
老人一抬头这才发现孙昌洛,笑道:“昌洛啊,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你当值啊,来这所为何事啊?”说完还咳嗽了几声,看上去有些行将就木的感觉。
孙昌洛不敢怠慢立刻恭敬的回道:“下官师弟卢清涯今日来信,信中有些内容下官觉得应该给院判大人过目一下。”
“哦,你师弟啊?老夫记得,那小家伙挺有天赋,医术也很不错,就是性子散漫,不喜拘束,不然老夫真想把他叫到这来调教一番。”这个老人就是太医院的院使文怀仁,文怀仁从开过至今四十年一直都在太医院,从高祖一直服侍皇家至今,因此陛下对其极其信任,甚至说过只要他还活着院使就不会换人,不愿让他告老还乡。
苏昌洛听了有些无奈,卢清涯好歹也是六十岁的人了被人叫做小家伙,但偏偏院使大人从地位和年龄还有医术上的造诣来说叫卢清涯小家伙都合情合理。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院使大人说笑了,区区一个乡野郎中怎能担得起院使大人的调教。”
寻声望去,一个身着青冕服,头戴一梁进贤冠的面容抑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中年男子走到老人面前面无表情的拱手道:“见过院使大人。”
“嗯,右院判今日为何穿着官袍到此啊?”老人问道。“今日贤妃娘娘今日偶感风寒,下官这才穿上官袍去宫中为娘娘诊脉,随后到此给娘娘抓药。”男子说完看向孙昌洛,眼神里有一丝藐视和敌意。
“哦哦,即是如此,那赶紧给娘娘抓药煎药要紧。”文怀仁听了点头道。这男子就是现在的右院判成维德,与左院使苏昌洛并称左右院判。
成维德拿出一个药方递给文怀仁道:“依例请院使大人过目药方。”
文怀仁接过后看了看,点了点头道:“嗯,药材药量都是没分毫差错,来人给成太医抓药。”小吏接过药方后赶紧按方抓药。
成维德看着孙昌洛问道:“不知苏太医的师弟信中所言何事,让向来稳重的苏太医今日如此急躁,太医切不可急躁,否则会乱了心神。大人应该明白吧。”
成维德言语中略带讥讽,苏昌洛虽心中不悦但也没理会,直接将信件和册子呈给了文怀仁道:“院使大人,下官师弟卢清涯偶然遇到一少年,其用奇法救回一中毒女子之性命实乃前所未见,此法名为输血法,即将人有毒的血排出,再换上新血,可治疗剧毒之症,当然师弟言此法解毒并没十分把握,但此法可救治受外伤流血不治之人。还请大人指点指点,若此法可行可救千万人之性命。”文怀仁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拿起信件和输血法的册子开始看了起来。
成维德则眼中流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笑道:“苏太医真会说笑,这血怎可输与其他人,简直闻所未闻,历代医书典籍都不曾有记载,苏太医你这师弟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院使大人可要擦亮眼睛,莫要让宵小之徒滥竽充数,若是真要施行,下官定要奏明贤妃娘娘并与众同僚一起商议才最为稳妥。”
苏昌洛听了脸上顿时露出不悦的神色,刚要辩解,一个小吏端着一个盒子来到台前道:“回院使和二位院判,药已经抓好了,是否需要下官送到宫中?”
“不必了,这药本官亲自送过去。”成维德听了道。随即接过药盒,与文怀仁拱手弯腰告退。
望着成维德的背影,苏昌洛脸上浮现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厌恶,这成维德本是太医院中的太医,比苏昌洛晚了两年进太医院,但因为其本就是医药世家,医术精湛,加之年纪比苏昌洛这些太医小许多,因此心中自有傲气,平素对老太医们虽不至于颐指气使,但也多有冒犯,因此太医们对他也是不太友好。
但自从上次帮助贤妃怀上龙种,陛下升他做了右院判后更是变本加厉加利,除了院使外其余人都不放在眼中,特别是对苏昌洛更是处处作对,在他看来是苏昌洛抢了他左院判的位子,虽然左右院判都是正六品官,但这个时代以左为尊,若是院使大人告老或者离世,左右院判接替院使职位苏昌洛,院使就一人,二人只有一人能接替,而左院判苏昌洛就是第一顺位,成维德则排在后面,因此成维德才处处针对苏昌洛。这次这个输血法若是真有奇效,苏昌洛则是大功一件了,因此成维德才要出言制止,防止苏昌洛再立奇功。
文怀仁看出了苏昌洛心中的不满,但也只是摇了摇头,自己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小辈的事就让小辈自己去解决吧。
文怀仁开口道:“昌洛啊,你这法子是有些惊世骇俗了,老夫虽认同医术要敢于摸索,但若是因为一个个例就认可一个新法,这未免过于草率了些。老夫还是希望你能多多去实践一番,这样对此法的完备也是裨益良多。”说着就把册子连同盒子一并交给了苏昌洛。
苏昌洛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失落,但文怀仁说的也是非常有道理的,这法子从提出到真正实施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医术就是这样,需要漫长时间来佐证这一切的正确性。
这时屋外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厅内所有人立马放下手中一切,排在两边拜扣道:“见过长宁公主。”苏昌洛也随即上前躬身行礼。
这公主身着淡粉色广袖裙,肩披天青纱衣,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纤纤楚腰束住,肌肤晶莹如玉,未施粉黛,可谓是倾国之姿。
长宁公主淡淡一笑,随即开口道:“免礼”。声音虽温润,但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众人听了这才起身忙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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