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之下,急马惊白马,伤者见少年。
那远远从道上迎面奔来的马儿,传来了马背上呼叫声。
正当凌浪涯刚看罢文书,闻之诧异不已时,只见那人想要勒马停止,无奈马儿本来奔跑极快,那人似乎又没有力气,在马儿前蹄高高扬起时,控制不住摔落在地上。
凌浪涯急忙奔过去,一眼就看到那人身上满身血迹,口中不断地流出鲜血,显然受了严重的伤,
更让他震惊的是,那人竟然是顺达镖局的镖师钟飞。
凌浪涯连忙急问:“钟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钟飞恍惚间认出是凌浪涯,本想告知他一些事实,无奈此刻身受重伤,又连夜急奔追上凌浪涯,早已耗尽了体力,此刻上气不接下气,早已难以言语。
凌浪涯察觉到他伤势的变化,发现此时还在城门外,而自己并不擅长医术,钟飞又不是修行者,更不能用玄气为之疗伤。
匆忙间,他想到城里应该会有大夫,小心翼翼地背着钟飞,转身就往城内跑去。
两匹马儿停在城门外,不明白主人为何丢下它们离开。
此时依旧黎明,寻常都还在入睡,街上空无一人。
凌浪涯背着钟飞四处寻找医馆,可是这县城不大,医馆也不多,他一直穿街过巷,依旧没有找到大夫。
凌浪涯心急如焚,感觉到一股从所未有的彷徨无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他就近拍响了一户人家的门。那敲门声极响,震醒了屋内的人。那屋内百姓本来被吵醒也是骂骂咧咧,可是一见到凌浪涯愤怒和急迫的表情,瞬间就吓破了胆儿,慌忙把医馆的位置告诉他。
凌浪涯二话不说,背着钟飞就往医馆的方向跑去,直接一脚踹开了医馆的大门。
那大夫从睡梦中惊醒,还以为是强盗入门,跑出来一看发现竟然是一名少年背着一名满是鲜血的人。
正当他要询问之时,凌浪涯已然闯入屋内,把钟飞轻放在病床上,让大夫急忙给他救治。
那大夫虽被吵醒,终究还是医者仁心,决定先行救人,最后才和凌浪涯好好算账。
当他看到那病人,却是大吃一惊,只见钟飞全身上下,都是刀伤剑伤,凌乱交错,让人见之触目惊心。尤其是胸前的伤口,更是鲜血淋漓不断涌出,仿佛泉水一样奔涌。
大夫查看之后,想要替钟飞止住了胸口的血,可是不一会那血流就冲开了止血药布。那大夫常年只在县城医治小病小伤,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伤势。
此刻,见得自己连血都止不住的同时,更是吓跑了胆儿,连忙让凌浪涯把人带走,早些去主城里找更好的大夫,也许还有得救。
凌浪涯心中悲痛,此刻已经失了心神,无力地哀求着,威胁着大夫一定要把人救好。
那大夫见连番劝说不住,心中也是起了火气,忍不住吼道:“你没看到他胸膛已破,连血都止不住,能支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你进去看看他有何遗言吧,但是得尽快离开,我可不想沾染死人的丧气。”
言罢,那大夫长叹一声,任凭凌浪涯站在原地泪流满面,自己返回后院内洗干净满手血迹。
凌浪涯顿时觉得无助,自从认识顺达镖局的人以来,他虽然和钟飞没有更多交谈,但其实内心里挺欣赏这个镖师。因为每当有事时,他总会站在战斗前方,总会守护着他身后的每个同伴。
此刻见到钟飞重伤而来,他已经猜测到,顺达镖局肯定出了大事。他心中内疚不已,倘若自己不是一味逞能,那顺达镖局镖师是不是就能安全离开。
自出道而来,凌浪涯第一次觉得自己失去了判断。
他失神地走到病床旁,看到钟飞无力地躺在病床上,胸口血迹已经蔓延开来,而他倒是强忍着伤痛,似乎有话要说。
凌浪涯顾不得失态,取起桌上的止血药布,想要替他止步胸口的血。
钟飞无力地摇头,道:“凌兄弟,既然救不了,也就别白费力气了。”
凌浪涯痛哭道:“钟大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所指的错,是不该擅自凭借一腔热血,答应那十日之约。
钟飞道:“你没错,我们镖局从来没觉得你做错。我们都不想镖局名声,毁在我们手里。所以当时你能替我们站出来,我们是很感激的,也没有阻止你。更何况,我们本来就是要去找小姐的,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
凌浪涯道:“我一定会救回小姐的,只是如今镖局如何了?”
钟飞眼里冒出仇恨的目光,重重喘着气,回忆道:“在你走后不久,黑山寨联合几大黑道势力突然出现,让我们交出私藏雷府的货物。老镖头让我逃出来给你报信,而他们则选择殿后,我逃出来时看到,他们全都被黑山寨抓走了。”
“黑山寨!”凌浪涯双拳紧握,咬牙切齿。
钟飞喘息了一会,道:“我还有一个事要告诉你,是关于小姐的。”
凌浪涯诧异道:“你知道小姐的下落,她是怎么被飞贼抓走的?”
钟飞无力摇头,低声道:“小姐是自愿跟飞贼走的,而且我还暗中帮了他们。所以,那天在州府边境,我才刻意把你错认为飞贼,其实是趁机让小姐和飞贼顺利离开。此外,那名去打探消息的林兄弟,其实不是被飞贼所杀,而是我失手所杀。”
“可以说,我是小姐的同伙,而我却为了她背叛镖局。”钟飞无力一笑,道,“可惜啊,小姐不会知道的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忽而冒出了异样的神采。
凌浪涯含泪不语,钟飞仿佛要把所有秘密吐出来,断断续续道:“我不知道那飞贼是谁,但我知晓他与黑山寨有旧,这是小姐不小心告诉我的。如果你要找那飞贼,可以去黑山寨跑一趟。”
凌浪涯还没从这些爆炸式信息中缓过来,钟飞忽而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凌兄弟,如果有一天你找到小姐,请不要告诉她,我为她所做之事。”
钟飞骤然双目无神,自语道:“我对得起她,可是我却对不起镖局。”
所有的话已说完,那双紧握的手无力松开。
手尚有余温,呼吸已断绝。
凌浪涯哭得嘶声裂肺,一时不知如何,直让那大夫赶过来,心疼且好心劝说他离开。
他背着钟飞尸首,独自往城外走去。
黎明已尽,天该亮了。
他的心很沉,犹如乌云笼盖大地。
街上尚无行人,一人一尸出了城门。
凌浪涯想要寻找马儿时,只见一人满面风尘,正站在三匹马儿前,等候他的到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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