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四飞,他虽明白皇太极放任不管的想法,可这终究也是他平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所以不管心中如何的汹涌澎湃,他也不得不去寻求个肯定。而在如今的北方大地上,也就只有皇太极能给他这样的安慰。
人尚未入帐,声音便是传到了皇太极耳中。
“八哥,八哥,八哥,他们就将打过来了!”
他知皇太极的消息渠道肯定要比自己更宽更广,自己能知的东西皇太极也肯定会更快的知道,可他还是忍不住就叫出了声音。
这次皇太极并未是像前次一样的逍遥自在,他站大帐的地图前,神情凝重地看着桌上那一小块的地图。
“嘘!”
皇太极尚未答言,站在帐边的马泰就将手指竖在了双唇之前,示意多铎暂不要去打扰皇太极的思绪。因在此前,他们不只探听到包围圈内的消息,甚还探听到了一条来自包围圈外的消息,且还不是什么好消息。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这片属于他们的北方大地上忽然间就出现了数百拿刀执剑的江湖人。
皇太极自认自己能完全掌控住这片北方大地,甚至以为天下江湖人都已被他玩弄在了股掌之中。可当消息传来,他方明白这江湖,完全不是他心中所想的样子。因那数百人,当得他们齐聚一堂前,他竟是丝毫消息都没有。
皇太极知道,这是别人的一步棋,也是中原江湖对他围困的一个回应。
事情尚未结束,别将所有都想得太过理想当然了。
所以他在想,双眼看着地图不断地想。
可又能去怎么办呢
以自己现在的兵力,若是他们汇集全力齐攻一处,则肯定能够冲破自己的一角防御。这样的话,他们岂不又逃进了那茫茫无边的原野之中
皇太极有些拿不准主意了,哪怕他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是再从这次传来的消息看,这又并非是他想要的。说到底,一群尚有志气勇力的江湖人对他来说,终究都是个威胁。所以他想将所有人都一齐消灭在这里,因只有死人,方能彻底释去对他的威胁。
马泰虽是出言阻止了多铎的大声吵嚷,可是这么大的声音,皇太极又怎可能会听不到
此时转身,用手揉了揉自己略显疲倦的双眼,示意马泰出去后,方对多铎道:“虽然你还小,但你以后肯定是要担当重任的,所以若能早些学成稳,那就早些成稳厚重吧。”
“是!”多铎走近后,双眼也是看向了桌上的地图。“八哥在看些什么”
“麻烦!”皇太极仰头坐在了虎皮靠椅上,四肢的松弛让他忍不住就呻吟了起来。已经整整一天了,自从接到消息后,他都已在那桌前耗费整整一天了。一天无声的站立,不管身体还是心理,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疲累感。
多铎看到他身上的疲累,眼中也是露出了疑惑。他虽有些心中没底,可对皇太极而言,若是只为着点事就烦累如此的话,那他就不可能是八旗之主中除大汗之外最强之人了。心中疑惑,他便问了出来。
“难道除了将发生的大战外,还有其他的麻烦”多铎皱眉。“莫不成是宁远城的袁崇焕有了动作”一言如此,他便摇起了头。“不,若是袁崇焕,则我不可能不知。所以这麻烦,又是来自于哪里父汗尚在,我们内部暂就不可能会出现问题,那么这问题,便是只能出现其他的地方。可在这片北方大地上,除杨念如他们外,又有谁能给八哥这么的压力多铎想不明白,还是八哥你来告诉我吧,到底是什么样的麻烦让你这般思绪不宁”
皇太极在听完他的分析后,便也不做隐瞒道:“接到杨念如他们将做大战消息的同时,我也收到了另外一条消息,据此百里的地方,一股约莫六百余人的中原江湖人士正在集结。”
“什么”多铎一惊,人就从椅子上给蹦了起来。“不可能,我们如此严密的防守之下,他们哪里来的六百人”
他想不通的东西,也是皇太极所想不清楚的。
只见皇太极摇了摇头,眼中疲倦虽稍释,人也还是一副可在瞬间睡着的模样。
“若是知他从何来,我也就不会这般苦恼了。且在此举后,我也不敢说这北方大地上,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相似的势力组织。多铎,他们这一招,可真算是击中我们软肋了。”
“所以八哥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皇太极再摇其头,虽是思考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可在多铎所问问题上,他仍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
“难道就什么都不做”
“若是早几天,说不定还能去做些什么,可现在呢,不管做什么,好像都已来不及了。”
“现就从广宁卫调兵,不管来不来得及,总归是要去做的。”
“兵调来后呢,又该怎么做”
此时多铎也已冷静了下来,口中尽是自己对这所有事情的见解。
“八哥以为这一战,我们又有多大的胜算”
“什么算胜若是不能将那所有人都留在这片大地上,则对我来说,便是败!”
“听说杨念如他们将从东边突围……”
“我只你想做什么,”皇太极抬手阻断了多铎的想法。“可他是否真就会从东边突围,我尚不能确定,哪怕他们之间也并非就是那样的和谐。所以我不敢去做,哪怕他们实力并不怎么强,可也不能否认说他们都是有能力的,特别脚程,更是可以媲美我们草原上最好的骏马。所以我不敢去做,哪怕已知他们将从东边突围。”
“既然我们不能做,那何不妨去让别人做”
“这点我已吩咐了下去,所以他们将战时,定也不会只有东方那一路。可纵如此,他又能带多少人呢你难道就没有听说吗,杨念如所在的东大营,正是满腔热血找不到宣泄之处的时候。其他营帐虽是没有太多的消息,可若有人视死如归,则不能否认说别人就不会在他们的感染之下也誓死如归。一个人的激情总是很容易被激起的,特别是对他们那些江湖人而言。”
“八哥似是想得太多了,或许他们并不就能和你想象的一样。”
“身为大军主帅,便是要将方方面面都想到。但是不管怎么说,多铎,我都有些小看自己的敌人了。我原只觉他们是匹夫,现在看来,纵匹夫,也有自己的智慧。”
“八哥,我且问你,是不是不管怎么说,只要是将他们都留在这北方大地上,就能算是赢”
“所以你是有什么办法”
“办法没有,”多铎摇头。“我只知道说我金军的铁骑,可以踏平天下所有的东西。八哥,我们能破城池能平山河的铁骑,又怎可能会在这些所谓江湖人面前受阻所以八哥毋须去想那么多,哪怕他们逃出了包围,我们也能再将他们围起来,因我们还有数千数万的铁骑。我就不信在那铁蹄下,他们还能再像现在一样的逍遥自在。八哥,”多铎请缨道,“不管此处战况如何,我都愿去领大军,还望八哥成全。”
“你要领大军”
“八哥,此前你也说过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有独当一面的时候。那现在,为何不给我这个机会去独当一面呢。和那坚固的城池比,这里哪怕是千人,也不可能会强过一座城池。所以八哥,我愿领大军,将这所谓江湖人尽屠于此。”
“你有信心吗”
“虽不敢去言完胜,但我保证,八哥,我定让他们付出血一般的代价。”
皇太极起身,再不做迟疑的去拍多铎的肩膀。手一转,一块白色令牌便是出现在手中,叮嘱道:“多铎,镶白旗的数万骑,现就由你统帅了!”
“是!”多铎单膝跪地,无比郑重地接过那块象征权力的白色令牌,然后起身,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一个年轻人的真正成长,也就从此开始。
……
那那约为六百人的江湖人队伍,又是由谁组织起来的呢
这也就是苏道朝可对凌御风做保证的底气。这所有的六百三十人,也是他在经营二十余年后所能展示出来的所有实力。他在支持凌御风,用自己全部的身家,好像以前支持苏锦程一样的去支持凌御风。哪怕他知道说现在凌御风可能面临着更多也更大的危险,可他已是不能再分其身了。他只能做一件事,且他相信说,在此一事后,不管再经历什么,凌御风都能独自面对。因他已是见过他面对的许多东西。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苏道朝知道,当今天下能让天降大任的那人,除却凌御风,那就更无其他了。
可他真正高兴的,是他又见到了那个始终念念不忘的家伙。
上天之所以会给你那么多的失落和绝望,是因他想给你与之相对的欣喜。此刻苏道朝,就处在长久绝望和失落后的欣喜之中。
苏道朝有两个儿子了,且这两个儿子,不仅都在江湖留有过大名,最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都还好好的活在世上,且这数月时间里,总有一个是在他身边的。
此刻不仅对他苏道朝重要,且对现在的天下江湖也重要。而就在这无比重要的时刻,一个对他来说也无比重要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我说这么大的事,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能做吗”
先是呆立,然后便是双眼酸涩的颤抖。转身,那双浑浊的眼里,再次流出了浑浊的眼泪。
还是他曾熟悉的模样,哪怕十数年未见,可他仍是能知他模样,因在他身边,苏道朝一直都留有一个所谓的暗哨。今天他做了什么,苏道朝知道,开心伤心,喝的什么酒吃的什么菜,苏道朝也都知道。所以他们的没见,其实也是始终都见。
然后就在这样的朝日相处里,忽然间,那个始终能见之人不见了,苏道朝又怎能不去手足无措
他已找了整整数月的时间,那时尚未入夏,此时已到了深秋。他始终不信苏锦程有事,可在一次次的寻觅无果后,他又能再存下多大的自信
此刻,一切都像是对他做努力的回报。那人就站在眼前,活生生像以前一样的站眼前。
单从眼前一幕看,他好像并未经历过凌御风所经历的痛苦,因他脸上没伤,因他身体,也并不是像凌御风一样的干瘦如柴。
苏锦程穿着和所有谢家暗哨之人相同的衣服,面上黑罩已除,正一脸玩味地看苏道朝。
可是他的玩味落在苏道朝眼中,却是无与伦比的亲切。
亲切之后,便是再无法控制的感动。
眼泪已经流下,苏锦程的手也已经伸了出来。
“老头,这么大人还哭鼻子,害不害臊啊你!”
话虽如此,人虽笑着,苏锦程眼中却也还是像他一样地流下了眼泪。
苏道朝像他一样的将手伸出,笑骂道:“你个臭小子,不也是和我一样老人是很容易风沙入眼的,那你这个江湖人称莫问前程的秀才,又怎会随我一块流泪呢”
“还不都是你这老家伙害得,站你身边的话,难免要被风沙波及到嘛。”
一老一少的两人相对而立,双眼直视对方,好像许久未见的样子。
他们确也许久未见了,苏锦程自离开谢家,那之后二十余年时间里都再没生起过回去看看的想法。因他不像让苏道朝为难,因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旦再入谢家的门槛,难免就要被人重提那个终身为奴为仆的事情。
他知苏道朝不愿让他再这样,他也不想去逼苏道朝做选择,毕竟一生所在的地方,背叛,终也是要承受各方压力的。
而在江湖浪荡的二十余年时间里,他也一直都知苏道朝在暗中扶持于他。若非如此,他又怎能成长到今天江湖六公子的高度
他不反感这样的帮衬,甚至于说,他喜欢这样的帮衬,因这意味着他不是一个人。
所以当得苏道朝他想做这么大的事,他又怎能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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