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斜影疏,良人如初顾。
纤手如玉脂,淡妆胜罗敷。
引君入香堂,言词论今古。
君心城切切,妾意情楚楚。
盟定三生约,共谱月下曲。
岂料鸳鸯棒,纷飞相思苦。
纵有抱柱信,不能容世俗。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
……
无人能知凌御风行出裁缝铺后到底有多少良家女子被他的风采所迷,因为当他白衣加身、长发束起后,每到一处,都能引来无数人的侧身相顾。
古菁永远忘不了裁缝铺老板娘的模样,哪怕其丈夫就在身边,她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甚至当得有人闻听此处存有这么一人后,她还主动充当起了护花使者的角色,紧紧挡在门边,好似凌御风已然成了她的私人物品般。他人别说碰了,便是想见,也得先过她这关。
而当凌御风笑着拜托她帮自己寻身像样衣服时,她也立马笑得好似一朵花一样,恨不得将自己店中所有成衣都给搬出来让自己选。这种热络的感觉,古菁很不适应。再加她那热络中带着些许不太一样的东西,古菁便就生出了许多排斥。可她却是好像不曾看到自己的厌恶与排斥般,不,她不是在为自己选衣服,而是在帮凌御风选衣服,因她每提一件,都是在问凌御风说可不可以。若非强行压制自己心头的怒火,古菁少不得已将匕首插进他们的心窝。
莫玄衣此刻也是重新换上了玄衣。铺中衣裙虽很多,可再怎么挑,古菁也只穿得和原来一样,若真要说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衣上花纹比原先时候更多了些。
可是不管他们穿的是什么模样,因是站在凌御风身边,所以大家目光都是不曾投注在他们身上。
街上已经有些拥堵了,人们吵吵嚷嚷,一传十十传百。古有潘安宋玉出街发生蔬菜鸡蛋等物砸向他们的情况发生,凌御风似要比他们好些,因为砸向他的不是鸡蛋蔬菜,而是手帕丝巾香囊和鲜花。
是谁最先开始的
不知道,自有第一个香囊砸向凌御风,便是第二个第三个香囊砸来。后恐是因想弄些不一样的东西,然后便是有了手帕丝巾和鲜花。因他凌御风本就没想过去避一避,所以攻势最猛时,便是古菁莫玄衣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双眼也是跟不上那些从天而降的物件。
那时街上,古菁已无时间精力去嘲凌御风,因她也得像莫玄衣一样的时时注意着,街上这许多人里,可是不只那些犯病的女人,也还有许多可趁机浑水摸鱼的家伙。
后来是怎么脱离那么一群人的呢好像是有官兵出动了,嗯,不是好像,就因官兵干涉,莫玄衣才不得不去携着凌御风,一窜而到了屋顶之上。
城中这么大的轰动,那些想知道的人不可能会不知道。他们知道,则此次出街便是没有徒劳无功。
所以当得人人都传广宁城中出现一个冠绝天下的奇男子时,一个消息也在不胫而走,且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广宁城,然后再以风的速度传遍整个广阔的广宁卫。
凌御风又出现了,五月之后,他又再次出现在了大众面前。还是以前模样,一袭白衣胜雪,整个人看起来好像不食人间烟火般。不,似又和以前不甚相同,起码无论之前的他是个什么模样,都未曾像今日般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对,现在的他更像是个翩翩公子大众情人,他那儒雅弱不禁风的模样,真就成了那陌上如玉的公子。
可是一言至此,便又有人立马意识到了此中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大梁公子,又怎会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模样?开玩笑,若连他都弱不禁风了,那这天下大多数的人,是不是连腿都站不直了呢。
所以无数人都陷进了这样的迷惑之中。他们相信自己看到的,却又不相信自己看到的。直至有人说出了关键的一点。
“你们可还记得,那日凌御风是如何脱离人群的?”
“面前都是一些几百年没见过男人的疯了般的女人,我哪能看见那许多。”
“我看就连秦淮河上五年一届的花魁竞选也不可能有那日疯狂。”
“那日后,凌御风天下第一公子的名号,便是确认无疑了。”
“你说江湖这许多事,为什么总是要和他凌御风扯上关系呢这对江湖其他人言,实是太不公平了些。”
“和他生在同一时代,悲哀的同时,也是幸运。”
“这有什么幸运的,有他压着,我们还有出头之日”
“起码以后说起时,我们也都认得凌御风,而到最后,他定也会是个远超墨衣无常及爆枪的人物,甚这百年,都不会有人再超过他。”
“可他已然犯了众怒,如此境况下,不管他是再怎么风采夺人,也都注定是要夭折在这晚风之中的。”
不管敬服羡慕还是嫉妒,当得种种情绪表达完,终是有人又将话题拉回了它本该身处的位置。
“我们现就是在讨论他凌御风到底会不会夭折在这晚风之中,所以诸位,收起你们赞叹吧。那日虽是人群汹涌,但是散落在那广宁城中的眼睛也是不少。我确信自己看到了他是如何脱离人群的,但我也不信,只因他是凌御风,是能以一柄剑杀出百人围困的凌御风。所以我想确认一下,到底有没有人和我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你何不妨先说自己看到了什么,我们也好回忆回忆。”
“那日,他们虽是跃上了屋顶,但他凌御风靠的并非是己力,而是莫玄衣帮他逃离的。”
“你若这么说,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那日我好像也看到说他们离开时,莫玄衣右手是撑着凌御风的。而且有注意到吗,凌御风脸色,完全不像是个正常人该有的。也正因此,我们才会生出了他弱不禁风的荒诞念头。可经这么一想,他也真就好像弱不禁风。”
“可是你们别忘了,他若真是弱不禁风,又怎会惹出这么多事来那些,可都是传承百余年的世家大族啊。”
“不管怎样,我们都已见到了凌御风。”
“是啊,终于是再见到凌御风了。”
人们纷纷点起了头,好像见到凌御风,便是见到他们一心想要的那些东西般。
“而且我想用不了多久,便可知他到底是真的弱不禁风还是假的弱不禁风了。江湖想对付他的人,可是不只我们这些小人物。”
……
凌御风再现,确也惊动了许多大人物,比如尚在广宁城中的皇太极,再比如已经深入广宁腹地的海荒王崇等,当然,真要做比时,王崇海荒这类人自是排不上号的,那就说说那些排得上号的人吧。
那日广宁城中的轰动不可能会瞒过皇太极耳目,甚在声势方起时,他人也都出现在了一个别人轻易发现不了的地方。看着那大街上的翩翩公子,他那见惯生死鲜血的眼中不由也是生出了许多异彩。
“这个就是凌御风,”他在心里默默道,“真不愧是凌御风。”
只一眼,他便承认了凌御风的不同之处。但是站他身边那年仅十来岁的孩童却是不屑道:“八哥口中的凌御风,也不过就是个招摇过市的人嘛。”
看着自己这个年岁虽小心气却高的十五弟,皇太极道:“你觉他这么做,就只是为炫耀自己”
“莫非不是”多铎不屑道,“且就他这种油头粉面的家伙,又哪能和我们草原上的汉子比”
“若我所记不差,这许多天来,我也没少给你说些他的事情吧。”
“若非八哥整日在我耳边提起,今日我又怎会来凑这种热闹”
“既是记得,那你便该知道他今日这么做,到底经受着多大风险。你觉现在广宁城中,容有多少因他而来的江湖人”
“他们虽都自觉伪装得好,但就他们那模样,无论是谁,也都能一眼瞧出。所以真要算的话,少说也有数百吧。”
皇太极摇头。
“千人不止!”
“千人”多铎不信道,“怎可能会有这么多”
“这已经是保守估计了,若真细数,或许这千人前边,还得加个数字。”
“那八哥就这么任由他们进来”
“进来又何妨”皇太极无所谓道,“纵是不提随你而来的正白旗军马,难道你觉你七哥八哥来,真就是来围猎观景的”
“八哥,”多铎有些不耐道,“你就直接告诉我吧,这次过来,你们到底带了多少人”
皇太极眼看窗外,笑道:“他们若真敢乱,我便能让他们再出不了城,无论他是谁。”
“我算明白了,”多铎醒悟般点头。“正像他们汉人说的,八哥是想坐收渔人之利啊。但我还是想不明白,既如此,八哥又为何要特别注意这个凌御风呢”
“因我总有种感觉,或许这渔人之利,会因他而变成竹篮打水。”
“他有这能力”多铎再将目光投向街中那个满脸笑容的男人。
“今天后,我便可以肯定说他有这样的能力。”
“为什么”多铎仍是不解。
“因我所知那个凌御风,一直都是个可让这天下再起风云的人啊。”
皇太极离开,他也在想到底要不要出手去做些什么。而当他正犹豫时,某座城市的某个房间中,已是有人做出了决定。
“他没死,那么高的悬崖落下去,他依然是没死。”灯光照着他那有些佝偻的背影,而他的脸,则是藏在了黑暗之中。
“我也从未想过他会那么容易死。”手扶窗栏,另一人的脸也是深隐进那黑暗中。
“那么现在又该怎么做”
“你也觉他拥有改变整件事走向的能力”
“毕竟我们之前都不怎么信他能在那种情况下再活下来。”
“那么这次呢,他还能再活下来”
“这也是个说不准的东西,数月不见,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无人清楚。”
“看来你是真的有些怕他了。”
“不是怕,不过是觉那人实是太过神奇了些。好如杭州城里的那一剑,他身体到底蕴藏有怎样的潜力,也无人清楚。”
“可他也有弱点,难道你忘了”
“弱点”佝偻着背略微靠近蜡烛的那人忽就笑了起来。“对啊,我怎么能忘他的弱点呢”可在片刻后,他又出言道,“可是我们真要去和那些人敌对”
“只要不伤其他人,他们便也不敢多做些什么。因为这次,不只我们自己啊。”
“可他好像不也只是一个人。”
“你说苏道朝那老家伙”
“不得不说,这些年里的谢家虽已弱到了一个让人不忍直视的地步,但他苏道朝,确也实实在在地握着一股连我们都摸不清底细的力量。他藏地下太久了,就到我们都已忘记,江湖还有这么一号不容忽视的人物。”
“事关这许多人的生死存亡,我们若是不想死,便是只能拉人来垫背。他若真敢插手此事,我们也不必再留手,一并灭了便是,反正我们做的,就只这么一件事啊。”
“已经到了不顾一切的时候”
“其实我一直在想,当初选择凌御风,到底是对还是错。”
“五年,这五年里,我们一步步见证了他的成长。是,到得现在,他确是值得我们去想当初所做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那你说我们当初为何要在这千千万万的人群中选择他呢”
“他有能力,且还有着能让人垂涎三尺的东西。我们需要的不只是个人,而且还需这人有足够的号召力,因只有这样,方能让诱惑变成所有人都不能拒绝的东西。而这五年里,他也确是成了我们想象中的模样。可我想不到的是,笑容竟会消失得这么快。难道发生在韩信身上的事,也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成也凌御风,败也凌御风”伸手将窗关上,那人喃喃道,“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再让它发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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